一壶开水引发命案 28年不放弃，多任办案民警接力抓获嫌疑人

　　“1994年，您的儿子被人伤害致死，我们现在已经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7月6日，在湖北省宜昌市当阳市一村湾里，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迎来了武昌区公安分局民警。今年5月，办案民警赶赴湖南，将犯罪嫌疑人抓获，一起28年前的命案积案告破。考虑到受害人家属出行不便，办案民警专程赶到当阳市，带去犯罪嫌疑人落网消息的同时，对案件的后续材料进行记录。时隔多年，得知这一消息，两位老人没有流泪，只是在配合民警记录的过程中不约而同地不时擦拭着眼角。
　　开水壶
　　抢开水引发工友争执，致一方死亡


　　办案民警抓获犯罪嫌疑人。 通讯员孙逊 摄
　　7月6日下午，长江日报记者跟随办案民警乘车从武昌区公安分局出发，抵达当阳市，来到当年案件中受害人沈某国的老家。
　　车辆从镇上驶入山里，两车道变成了一车多宽的小路，路旁都是一人多高的玉米丛。车辆沿着依山而建的小路连转了几个弯，原本蜿蜒的小路忽然变得又直又长，一栋平房临路而建，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守在了路旁——正是受害人沈某国年近八旬的父亲。
　　将来车引到屋边，老两口连忙为民警搬来几个木凳。“你们喝点水吧，已经烧好了。”沈某国的老父亲边说边指了指屋内的开水壶。
　　当年，沈某国的死也是因为一个开水壶引发。1994年4月的一天晚上，正在武昌区一家机床厂工作的沈某国下班后准备烧水洗漱。
　　据当年的厂区门卫介绍，厂区烧水的厨房就在门岗旁，当时烧好的开水被工友刘某平拿走了，沈某国随即找到刘某平理论。两人因此发生争执，引发一场悲剧。刘某平往沈某国的身上“搞了一下”，工友发现沈某国流血倒在地上。
　　工友们迅速叫来车辆，将沈某国送往医院治疗，而刘某平已不知去向。送医途中，沈某国因左下肺破裂失血性休克身亡。
　　“犯罪嫌疑人目前已经被武昌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武昌区公安分局水果湖派出所民警杜晶告诉两位老人。得知这一消息，两位老人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的儿子当年才19岁，我相信那个孩子（犯罪嫌疑人）的年龄应该跟我的儿子差不多。但是，到了今天，他（犯罪嫌疑人）已经比我的儿子多活了28年。谢谢你们抓到了凶手。”沈某国的老父亲说。
　　酸橘子
　　警方接力调查，嫌疑人行踪有了线索


　　受害者家属配合办案民警进行案件后续材料记录。 通讯员孙逊 摄
　　正在老人说话时，原本静得只听见鸟鸣的屋边刮起一阵风，吹得屋子旁的橘子树沙沙作响。橘子树是两位老人栽种的。儿子身亡后，两位老人一直没有出过远门，就待在老房子里，靠种植柑橘和玉米过活。
　　说起橘子，在现场的武昌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民警、55岁的许庆亮印象深刻。去年9月，他曾经来到两位老人家中回访，完善当年案件的相关信息。“当时，屋边的橘子还是青色的，没有熟。”
　　许庆亮介绍，多年以来，这一案件由多名民警侦办，一直受到大家重点关注。
　　2019年，武昌区公安分局成立命案积案专班，许庆亮成为专班民警之一。他介绍，民警多次寻找犯罪嫌疑人、走访受害人家属的同时，也走访了多年来的办案民警。
　　今年62岁、已经退休的肖昌平是当年案发时专案组责任民警。他介绍，案发后，专案组走访了厂区里的事件目击者、厂区负责人及与受害人同一宿舍的工友等多名相关人员，确定了案发经过和事发后逃跑的犯罪嫌疑人叫刘某平。随即，专案组追踪至刘某平的湖南老家，经调查发现其并未回家。其后，办案民警几乎每年都前往湖南调查刘某平的行踪，还找到了刘某平在武汉的亲戚，并写信给其父母劝其投案自首。但是，办案民警一直未能确定刘某平的行踪。
　　“当年案发后通过调查走访留下的证据，我们多年来一直在持续追踪、补充完善。”肖昌平介绍，关于目击当年事发全过程的那名厂区门卫的情况，如今保存的案卷里还有民警对其做过的3份调查笔录。
　　2008年前后，肖昌平调任其他职务，李翔担任刑侦中队中队长，接手此案。一有空，李翔就会和其他民警对案件进行回访追踪。但是，刘某平一直未在老家附近现身。民警查阅各类记录也无法发现其活动信息，调查走访未能取得实质性突破。当年处理案件的壮年小伙、如今年过五旬的李翔现任武昌区公安分局禁毒大队副大队长。一说到这起案件，他印象非常深刻：“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犯罪嫌疑人刘某平的名字。为了他，我已经记不清跑了多少趟湖南。”
　　2012年，虽然原先的刑侦中队进行了机构整合和人员调整，但这起命案没有因此搁置。刑侦民警和派出所民警在每年的命案积案梳理中总会再次对前期的线索进行回访，对刘某平身份信息和行踪的排查工作也在持续进行。
　　“去年临走前，得知民警多年来还在不懈调查找寻凶手，两位老人说什么都要扯几个自家种的青橘给我。”许庆亮说，“回武汉后，我让专班几位同事都吃了老人的橘子。橘子不太甜、有些酸，我们的心里也酸酸的。大家下定决心，说什么都要找到凶手。”
　　许庆亮介绍，命案积案专班成立后，专班民警联合派出所，运用大数据资源，针对犯罪嫌疑人刘某平进行大范围的人员信息摸排，发现一个同名人员与其比较相似。
　　随即，民警又一次赶赴湖南调查这名可疑人员。
　　红手印
　　当事人落网，老人颤抖着签字按手印


　　办案民警向受害者家属介绍案件侦破情况。 通讯员孙逊 摄
　　“二老看一下，这是我们当时抓获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时间接近傍晚，老房子路边的天空中出现片片晚霞。两位老人眯起眼看着民警杜晶手机里的照片，看着照片里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男子，一时间愣了神。
　　“抓获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也是傍晚。”杜晶介绍，今年5月23日，他和同事们再次奔袭470多公里，赶赴位于湖南省娄底市涟源市的犯罪嫌疑人刘某平老家。一行人当日下午4时许抵达当地，下午5时左右即在当地警方配合下找到了刘某平所在位置。
　　当时，穿着便衣的杜晶在确认目标男子身份后，走到其身边，向其表明了自己的民警身份：“我们是武汉来的。”
　　“听到这句话，他像是浑身放松了。”杜晶回忆，目标男子很平静地跟随民警上了车。在车上，该男子承认自己是刘某平，并承认当年在武昌伤人的事实。
　　经过进一步调查，办案民警得知，案发后，刘某平乘火车逃离了武汉。随后，他又转乘汽车前往湖南，到达湖南后并未返回老家，而是再度乘火车逃至广东。此后，他长期在外打工，其间一直不敢回老家，也不敢与家人联系，在外面需要使用身份证时，也是借用他人的身份证。
　　案发多年后，一直漂泊在外的刘某平还是想回老家瞧瞧，借住在远房亲戚家中。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被民警抓获了。
　　面对两位老人，杜晶简单介绍了刘某平落网的经过，并请两位老人配合民警对案件后续材料进行记录。
　　做完相关记录，杜晶向沈某国的老父亲递上笔和印泥——相关材料需要老人签字、按手印确认。老人接过民警手中的笔，颤抖着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他的手不太好，拿笔会发抖。”家人在一旁解释。随后，在民警指导下，老人又在相关材料上颤抖着、重重地按上食指手印。
　　“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未放弃，为的就是让人民群众在每一起案件办理中都能感受到公平和正义。”现场的两位民警告诉记者。
　　据悉，自上级公安部门部署命案积案攻坚行动以来，武汉警方认真梳理案件信息和痕迹物证，确定目标案件，制定侦查方案。今年以来，武汉警方已侦破7起命案积案。
　　“对于案件的后续进展，我们会随时通过电话和您家的晚辈沟通。”临走时，民警多次向两位老人嘱咐。车辆发动时，两位老人站起身，不停地向着车辆方向挥手。两位老人的身影在民警眼中逐渐变小，最终没入山林里。
　　（ 长江日报记者戴旻阳 通讯员杨槐柳 孙逊）
　　【编辑：汪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