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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祖孙三代66年三战洪水:“守护家园,我们没有退路”

新闻中心 > 武汉

2020-07-14 22:27 来源: 长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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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江网7月14日讯 1954年、1998年、2020年,这是武汉有水文记录以来的“大年份”。对于洪山区青菱街菱湖美景社区的祖孙三代:周松林、周红胜、周家河来说,这也是他们战洪水的日子。

  7月14日凌晨,22岁的周家河换上迷彩服,拿着电筒,站上武金堤首次夜巡:拨草、装料、查堤……脸上满是认真。

  数日前,长江水位高涨,周家河主动报名,成为一名参与抗洪的志愿者。上堤时,他没忘父亲周红胜叮嘱的防汛“法宝”:雨靴、竹竿。1998年,周红胜曾亲测“法宝”有效。

  那年,周红胜第一次发现“坐在堤上就能洗脚”。40多度高温的炙烤下,他一天巡堤超过12个小时,2天后脚丫开始溃烂。巡堤间隙,他还要照料自家被雨水淹没的三口鱼塘,阻止鱼儿逃逸。

  防汛结束后,周红胜给襁褓中的儿子上户口,将原来设想的“周家和”改为“周家河”,意为“保卫家园,守护江河”。

  这也是众多青菱居民的夙愿。菱湖美景社区居民原住杨林村,那里距离长江1公里左右,地势偏低。1998年之前,每逢大汛,大家只能到邻村避灾。

  周家河的爷爷周松林,记忆中最大汛情发生在1954年。彼时,武金堤约有现在的一半高,堤上仅能并行两人。洪水一个浪头都能过堤,身后的家园已然没顶。他与父亲、弟弟一道,并肩抢险。

  他们拿起铁锹和扁担,赤足奔走在黄土堤上,抢运麻袋,务必“水高一寸,堤高一尺”。他们潜入浑浊的江水中,一寸寸探摸大堤,查补漏洞。日夜驻守4个多月后,周松林荣立抗洪抢险三等功。

  66年来,周家从茅草屋搬进了楼房,伴随洪水、内涝威胁,地基陆续垫高了1米多,但他们从未想过远离长江。

  平日里,周松林是远近闻名的游泳好手,周红胜把长江当自家“泳池”,周家河从小听着祖辈与长江的故事长大。

  去年底,祖孙三代搬进了高楼林立的改造小区。周红胜每天都要拿着望远镜,站在28层的窗边,看江水起落。

  7月14日,周家河向家人讨教防汛经验,三代人想法一致:“守护大堤,就是保卫家园,我们从来就没有退路。”

  

 

  周红胜(左)、周松林(中)、周家河(右)祖孙三代在家中合影。(记者陶可祎 摄) 

  链接 —— 

  与江共生   一部武汉家庭抗洪史 

  接力战汛   他们都是长江守堤人 

  对周家河来说,抗击洪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家族记忆。

  1954年长江全流域洪水,周家河的爷爷周松林,踊跃报名成为抢险队员兼潜水队员;1998年“保卫大武汉”,周家河的父亲周红胜,一边排涝自救,一边抗洪战汛;2020年,年仅22岁的周家河,循着祖辈的足迹,再度站上武金堤。

  这个7月,面对波涛汹涌的万里长江,周家河握住了“接力棒”,“守住长江大堤,就是守住我们的家园”。

  【1954年抗洪】 

  讲  述:周松林(祖辈),84岁 

  任  务:堤坝抢险与潜水摸排 

  工  具:扁担、双手 

  援  助:咸菜 

  坟头土都拿来填麻袋筑堤 

  1954年,大水围城,武汉关水位推上29.73米,至今未超越。

  30万武汉人奔赴一线,与漫天江水殊死搏命。时年18岁的周松林,正是这30万人中的一员。

  首要任务是抢险。洪水逼近武金堤,风浪一大,就能没过。周松林与伙伴一道,将周边可用的泥土塞进麻袋,一层层加高堤防。“江水涨高一寸,沙袋必须垒高一尺”,周边坟头的土都被周松林他们挖走。

  刚上堤的那个夜里,抢险队开会到22时,指导员反复叮嘱:扁担放在床边,只要哨子吹响,10分钟内必须集合。周松林感觉还没有合眼,哨声就响了:有管涌。

  营地瞬时躁动起来,窝棚前的煤油灯映射出数十个身影。他们徒手搬起砂土料,在管涌地周围圈出一个“竖井”,填土投石,增加管涌地的压力。赤脚飞奔的他们,激得临时搭建的跳板蹦起尺把高。

  等警报解除,已经是第二天早上8时,周松林累得快瘫倒。

  最辛苦的还是当潜水员。周松林在江边长大,水性不错。每日,他要下水查探,一泡就是2个小时,游程超过1000米。

  江水浑浊,辨不清方位,只能靠双手触摸。在他的双手感知下,江堤不是一个大斜坡,而是有着一条条阶梯、雕刻出不同高度洪峰的凶蛮。

  从6月到10月,周松林和队友一直住在大堤上,靠上海等地捐赠的咸菜度日,几月不见荤腥。

  有一天倒是看到了肉。江上飘来一头母猪,扒着一块木板,顺江而下,嗷嗷直叫。周松林他们把猪捞上岸,上交防汛指挥部,查访母猪的来源。

  那段日子,解放军战士的歌声成为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他们上工和轮休下工都会大声唱着军歌,好听。”他清楚记得,那些战士的后背几乎满是脓疱,白白的溃口一片片相连。

  坚守过后,荣誉加身,周松林荣立抗洪抢险三等功。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很多人永远留在了那一年,成为防洪纪念碑上的一个名字。

  周松林积劳成疾,年底大病一场,在医院里住了1个多月,每天往嘴里塞单价为5元的进口药片。“因为我是灾民,这些药由国家买单,没有收我一分钱。”

  【1998年抗洪】 

  讲  述:周红胜(父辈),51岁 

  任  务:堤上巡查 

  工  具:胶鞋、竹竿 

  援  助:矿泉水、西瓜 

  抗洪结束为儿子改名“家河” 

  从空中俯瞰,杨林村头枕长江,背靠青菱湖,与水有着天然的地理纽带。平日里,长江是温柔的母亲河,滋润着两岸平原;汛期时,它又是狂野的巨兽,等着人们去驯服。

  1998年,驯服洪水的重任,交到了周松林的儿子周红胜手里。

  从小在长江里游泳,把它当“泳池”的周红胜,第一次发现来势汹汹的洪水如此吓人:“站上武金堤,江水靠近地面不足一米,坐下就可以‘洗脚’了。”远处江面上,几艘满载碎石的轮船正在待命,预备随时“破釜沉舟”,紧急填决口。

  所幸,堤防条件已是天壤之别。经历多年的修缮与加固,武金堤已从黄土堤“进化”为硬化路面,足以走车。

  大堤迎水面,预制的水泥六角块牢牢扣住大坝,瓜米石、分口石、黄沙等备料一应俱全。

  全堤已经通电,帐篷前都挂了白炽灯泡。村里运来煤气灶和锅具,每日为守堤人开火做饭,每顿一荤一素一汤。

  村里先富起来的能人赶不回来守堤,纷纷捐赠物资:西瓜、矿泉水,“每个值守点都有,全程没有断过”。

  周红胜已经不用下水了,备了胶鞋、竹竿、手电筒,在岸上巡查。

  正值三伏天,气温超过38℃,堤上温度超过40℃,周红胜巡堤2个小时,化纤材质的短袖上就结成白白的盐霜。2天过后,周红胜的脚被长筒胶鞋捂出溃烂的口子,越来越严重。

  最大的麻烦还是内涝。1998年,江堤外是超过警戒水位的大洪水,江堤内是多日暴雨的渍水。家中三口鱼塘因暴雨翻塘,约莫三分之一的鱼不知所踪。只要巡堤交班,周红胜便一头扎到齐胸深的水塘里,重新编织防护网。

  数月防汛工作结束后,周红胜给儿子上户口。原本打算叫“周家和”,希望“家和万事兴”,为了纪念抗洪的这段经历,改为“周家河”。“只有保卫好了江河,家才会存在。”

  【2020年抗洪】 

  讲  述:周家河(子辈),22岁 

  任  务:堤上巡查 

  工  具:全套生活用具、消防装备、无人机 

  援  助:三餐、药品 

  “以前父祖保护我们,现在我来保护大家” 

  夜色如墨,江水涛涛,14日零时,22岁的周家河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夜巡。只见背水坡上,周家河和4名队友一字排开,5根竹竿向前探出,拨开草丛,仔细寻找堤岸上的渗漏点。

  这是周家河人生里的第一次战汛。1998年出生的周家河,与洪水有着不解之缘,祖父与父亲接连在武金堤驻防,他也出生于大汛之年。洪水期间守护长江大堤,是周家流淌在血液里的使命。

  7月9日,在杨林村村集体企业工作的周家河,接到防汛“招募令”,主动递交了报名表。“1998年,父辈保护我们,如今我长大了,也要保护他们。”临行前,父亲周红胜传授经验,“江堤管涌是大事,一旦发现,第一时间上报。”

  巡堤数日,周家河还未发现管涌。他所在的小队,负责青菱街三号哨所旁的400米堤段。

  200米外,就是武金堤最险的一段——杨泗矶。

  这边的背水坡面斜度较大,路面泥泞湿滑,周家河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拄着长竿,一步一陷,走得很缓慢。夜晚视线不好,他却没有丝毫马虎,不时用竹竿轻轻拨开杂草,仔细查看有无管涌、散浸等隐患。坡脚有一片比人还高的蒿草林,他也要钻进去查看,手背上被蚊虫叮咬了好几个包。

  “我们受过培训,白天重点看堤岸,晚上还要听水声。”

  他不觉得辛苦,“现在的条件比我爸那时好多了。”周家河指了指哨所一角,那里堆放着成箱矿泉水、方便面以及防蛇驱虫等药品。上堤的时候,他不用自带任何装备,全部由街道指挥部统一发放。

  不远处的晾衣绳上,还挂着可供换洗的反光雨衣、救生衣,手边有强光手电筒、各种灭火器,巡堤结束,还可以用高压水枪冲洗身上的泥。“后勤保障到位,我们可以安心战斗。”(记者 杨菁 龙京 陶可祎 通讯员 李涛 陈梦凡)

  【编辑:孙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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