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城市梦》背后的故事：14年占道整治拉锯背后的城市梦想

　　长江网8月11日讯 一名中年男子与一名城管“大盖帽”，紧紧握手，笑意融融。

　　这张拍摄于3年前的照片，打印放大后，挂在洪山区民族大道荷兰风情园门前一间水果店的墙上。

　　照片中的中年男子名叫王兆阳，今年43岁，是这间“开心水果”店的老板。城管“大盖帽”名叫胡毅峰，是洪山区和平街城管中队的中队长。

　　8月8日上午，胡毅峰走进水果店，邀请王兆阳夫妇去看11日首映的电影《城市梦》。王兆阳和父亲王天成，以及胡毅峰，都是这部即将在电影院公映纪录片的主角。

　　挂在“开心水果”店内的照片。武汉市城管委供图

　　发现了挂在墙上的这张照片，胡毅峰笑了，“怎么又把这张照片挂出来了？”

　　王兆阳也嘿嘿笑着，“城管是我们的靠山，你是我们的恩人。”胡毅峰拍拍王兆阳的肩膀，两人像照片中一样笑着。兄弟一般。

　　然而，在《城市梦》的一个镜头里，作为王家的“仇人”，胡毅峰却被王兆阳的父亲王天成扇了耳光。

　　影片以一个家庭的梦想和一个城市的梦想展开，纪录了“地摊王”父子，与胡毅峰为代表的城管执法队伍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历经14年的这场“马拉松”抗争，以“地摊王”2015年退出鲁磨路为终结。

　　从“仇人”到“恩人”。这段曲折而漫长的历程，折射着城市发展的变化，折射着城市管理工作由“管”到“理”的变化。

　　方法单一：管理双方冲突不断

　　王兆阳来自河南省镇平县农村。2001年，夫妻俩带着5个月大的女儿萍萍，随父母来武汉谋生。

　　用王兆阳的话说，这一家子是“老弱病残”占全了：父亲脑中风，母亲是癌症晚期患者，他自己的右手也因事故而伤残。

　　“刚到武汉，我们什么活都干过”，王兆阳扳着手指：工地上搬砖、做卫生、捡垃圾……“一个月只能挣几百块，一家人一天十块钱都不敢花。”

　　“不管咋样都不回乡了，要留在城里。”有着城市梦想的老爷子王天成，为5个月大的孙女萍萍描绘一条城市之路，“我只希望她在城里安家落户，找个婆家。”

　　“开心水果”店面。记者王慧纯 摄

　　打工不易，一家人选择到处摆摊，最后选择在鲁磨路落脚。

　　这一片大学多，人流量大。王兆阳回忆，“鲁磨路一带，当时城市管理不是很严，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外地人来这里摆摊。”

　　武汉这座城市，在王兆阳眼里有了变化：路宽了、车多了、楼高了，马路上的纸片却越来越少。这个时候，王家却感受到了来自城管的压力，摊贩们被赶来赶去的频率高起来。于是，“阵地战”变成了“游击战”。

　　考虑到这家人的困难，洪山城管给王天成找了一个小商亭，老爷子先是卖些杂货，后又盘起了水果。3平方米的亭子，硬是扩大成30多平方米的摊位，人行道被占去一半。

　　周边的店铺也跟着把摊子摆上人行道，鲁磨路181路段成了占道一条街。

　　居民投诉，城管执法，一转头，王天成的摊子又摆出来了……

　　历次占道整治行动，“地摊王”一直让城管执法者头疼。那个时候，城管执法还没有现在这么规范，管理方式也只是单一的“管”。因而，管理方和被管理方的争端、冲突常有。

　　长江日报记者蔡爽曾跟踪报道“地摊王”一年之久，参加过城管和王家父子的每一次协调会，至今对老爷子印象深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开口讲政策讲法规，发起狠来凶得不得了，我都被他骂过吐过口水。”

　　王兆阳的印象里，那时候，老爷子的火气越来越大，争吵、漫骂，甚至动手，“就为了守住这个地盘，他太想在城里扎下根”。

　　由“管”到“理”：亲情打动“地摊王”

　　虽然已调离城管系统，赵杨仍记得自己手中这只曾经的“烫手山芋”。

　　“每个月的‘城管革命’考核非常严厉，我们压力非常大。”时任洪山城管执法局局长的赵杨说，2013年，武汉开始搞“城管革命”，市容市貎、环境卫生、整治占道经营，成了考核城市管理部门的“硬杠杠”。

　　对于鲁磨路上这个岿然不动的“地摊王”，赵杨开始尝试更多的方法，派人“卧底”测算他家小店的营业收入，为其寻求合适的铺面。甚至派人去了王天成河南的老家，希望老家人出面劝他们回去。然而，王家残破的老屋，却令人唏嘘。

　　胡毅峰与王兆阳。记者王慧纯 摄

　　总结这些做法，赵杨用了一句通俗的说法，这是由“管”到“理”的变化。

　　“他们有留在武汉的城市梦，我们也有让城市干净有序的城市梦。”这一年，胡毅峰走进鲁磨路，成为第五任直面王家父子的城管中队长。

　　这一年春节，他拎着礼物给王天成拜年，“他是整条街最有名的，我得跟他处理好关系。”

　　收了礼物的老爷子却毫不买账，“激烈”的交锋场面在《城市梦》影片中可见一斑：王天成对城管队员上来就是吐口水。

　　当街被王老爷子扇耳光。在胡毅峰眼里，2013年与“地摊王”的交锋经历不堪回首，“他年长，我年轻，挨个打也不算个大事，但就是拿这个占道的摊子没得整。”

　　王天成（电影剧照）。

　　“城管革命”到了第二年，王兆阳发现，马路的清扫频率也更高，城市真的变干净了。他的印象中，因为这条街上占道户所剩无几，胡毅峰来他家劝说的次数越来越多，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也都变了，老爷子开始意识到，这样下去可能不行了。

　　老爷子的脾气平和了不少，那一次，他第一次跟胡毅峰掏了心窝子，道出了他的城市梦想。

　　2014年8月开始，老爷子主动找到胡毅峰，写了一张类似“申请书”的纸条，希望城管帮助他寻找点位，结束占道。

　　以心换心：“开心水果”承载新梦想

　　胡毅峰说，2014年末，洪山城管开始帮王家寻找合适的门面。

　　2015年3月，“地摊王”退出鲁磨路。经城管协调，民族大道荷兰风情园门前的一间环卫工作间，成了王家的水果店，两年免费使用。

　　占道水果摊变成了“开心水果”店，王兆阳和媳妇全盘接手，老爷子则“退居二线”。

　　电影海报。

　　王兆阳倒也信守承诺，两年后在湖北开放职业学院后门租门面开店，胡毅峰赶去道喜，于是有了文头的那张照片。

　　受疫情影响，学生们一直未返校，“开心水果”难以支撑。6月份，经胡毅峰协调，夫妻俩腾退了门面，又把店子搬回工作间。

　　8月8日中午，王兆阳的妻子查了查支付宝，很开心，一上午有将近400块的营业额。

　　“疫情期间，胡队来看老头子，给我们送了口罩、消毒水、粮油面，还偷偷打来一千块钱，我后来才知道。”当着记者的面，王兆阳的眼圈红了，“人家不是亲戚也不是爹娘，哪个外人会做到这样？这几年，我们也把胡队看成自己家人一样。”

　　寄托了王老爷子城市梦想的萍萍，现在已经是一个1.7米高的大学生了。

　　“我只希望她在城里安家落户，找个婆家。”老爷子当年的这句话，令王兆阳感慨，萍萍是全家的希望，一家人的城市梦。“以前一家人像浮萍一样，不知道前路怎么走。现在不管赚多赚少，心里是安定的。我们一家离梦想越来越近了。”

　　王兆阳说，来武汉将近20年，感觉城市发展很快，人们的卫生习惯也好多了，“卖了这么多年水果，原来满地西瓜皮，现在不一样了”。

　　正如王兆阳所说的，这些年，武汉城市管理工作更加精细。日前，《武汉市精神文明创建“十大行动”实施方案》公布，城市环境美颜行动名列其中。去年4月，武汉出台了主次干道、背街小巷等环境综合整治的城市精细化管理标准。（记者王慧纯 蒋立青 通讯员金辉）

　　【编辑：邓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