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棒如何翻飞｜门外弹乐

　　文/梅明蕾（媒体人，爱乐者，读写驳杂，多凭兴致。） 

　　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指挥吕嘉、小提琴吕思清、布鲁克纳的《A大调第六交响曲》及本土名家新作——这场期待有时、亮点不少的音乐会，终于在半个月前落下帷幕。观后大体感觉，不负期待。

　　总体上“不负期待”，各元素程度不一。因现场听吕思清演奏不止一次，赵季平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也称得上佳作，但已有宁峰的精彩表现在先，吕思清之版本算是聊备一格。倒是首次现场聆赏吕嘉指挥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演奏布鲁克纳，着实给了我一个惊喜。

　　“大剧院管弦”应是国字号交响队伍中最年轻的一支，且不说一众帅男靓女齐刷刷地上场现身，令观众眼前一亮，更有澎湃、激情、平衡而富于生气的音响冲击耳畔，让人感奋不已。当布鲁克纳第六在吕嘉指挥棒的翻飞间奏响时，一时真有世界名团临场的幻觉。

　　这里的关键，是指挥吕嘉。我无意从专业的角度评判其水准之高下，仅借吕指现场表现及事先了解到的相关背景，且以爱乐者眼光，对乐团中这一最重要角色的“魅力指数”作番探讨。

　　起码在乐迷心目中，指挥往往是一个乐团的象征，指挥形象或魅力直接关乎乐团水准。诚然，乐队中独有指挥是以手势说话，照说指挥魅力大小，观（听）众最有发言权。但不要忘记，指挥手势的终极目标是声音，声音则由乐手们发出，所以吕嘉接受采访时曾有言：评价指挥好坏，最有发言权的应是乐队成员。

　　正常的指挥与乐队是合作关系，这关系历经两个阶段，即排练和演出。前者，是指挥按照自己的理解，指导乐手将作曲家写在纸上的乐谱转化成声音；后者，则将这成果分享于受众。所以无论是排练还是演出，指挥对音乐作品的诠释都须具有权威性，表现在手势上，就是要全面、准确、深刻、生动地传达作曲家的意图。排练数日，演出一时，故而某种意义上，排练比演出更见指挥功力，包括排练时对作品内涵的全面把握，对音准、节奏、轻重缓急的敏感和提示，与乐手间的合作、互动高效而和谐等等。至于演出，不过是临场发挥。富于成效的排练是演出成功的保证。反之排练不到位，台上再优美的手势，也是徒有其表（演）。

　　一个合格的指挥，自然应熟悉乐队里所有乐器的特点，包括它们的音色、音域、演奏方式等。不少指挥更是由乐手改行。所以，掌握一两件乐器对指挥是常事。但若由掌握（某件乐器）上升到精通的地步，对指挥又会格外加分。这样的例子也不少，如巴伦博依姆、普列特涅夫就是指挥、钢琴双料大师。同为指挥大师的伯恩斯坦、郑明勋、阿什肯那奇等，钢琴亦达开独奏音乐会的水准。现为香港管弦乐团常任指挥的梵志登，早年就是著名小提琴家、国际顶级乐团的首席。我国老一辈著名指挥家韩中杰之前也是长笛演奏家。指挥与演奏虽行当不同，却有相通之处。一人身处不同的角色时更能换位思考，且有意外收获。

　　指挥风格也是其魅力指数高下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也往往会招来误读。最大的误读，是以肢体动作大小、霸气是否外露、手势是否花哨评判其技艺高下。其实上述只是指挥的外在表现，甚至连所谓风格都谈不上，关键还得看指挥棒下流出的音乐。伯姆的沉稳，卡拉扬的霸气，海丁克的简洁，阿巴多的精细，小泽征尔的繁复，虽各有韵致，却都是大师，盖因他们无一不最大限度揭示了作品的内涵或真谛。至于观众眼中指挥的手势，不妨随各人偏爱去好了，作谈资可以，断不可拿来成为专业评价标准。

　　回过头来说吕嘉，坦白讲，我喜欢他的指挥。举凡声部进出，情绪转换，节奏和强弱变化，其手势始终简洁而精准，既无夸张的肢体动作，更无所谓的霸气，却从布鲁克纳宏伟的乐声中感受得到他深厚的“挥”外底蕴，以及排练时所下的真功夫。看得出吕嘉无意靠噱头取宠观众。但你听他指挥完布鲁克纳时对观众说的那番话：“琴台音乐厅这么好的声响效果与布鲁克纳的伟大作品可谓相得益彰。能够在这里演奏和聆听布鲁克纳，是一种幸福。”字字透着对经典的敬畏和热爱，及与乐迷们交流的真诚。

　　【编辑：熊展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