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在”的前方|无限杂思
文/刘洪波(湖北仙桃人。长江日报评论员,高级记者。)
在“现在”的前方,就是“将来”,或者又叫“未来”。但将来不同于未来,至少字面上是这样。
使用上,我们往往可以把将来和未来相互替换,意思一样。但认真地说,将来是说将要来,未来是说没有来,字面上,前者是肯定性的,后者是否定性的。
将要来当然也是没有来,但没有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将要来,另一种则是不会来。“将要来”,就是正在路上,肯定要来,只是时间未到。“不会来”,则是没有在到来的路上,不会有到来的时间。
我们很少去区分这两种情况,而且我们使用“未来”的机会比使用“将来”的机会要多得多。例如,习惯上,我们会说面向未来,而不说面向将来;我们会说“美好的未来”,而不说“美好的将来”。
如果认真分辨,我们大致上是把“未来”用于指称相对较远的时间,而把“将来”用来指称相对较近的时间。当我们说到“将来”,似乎在说一个很快就可触摸的未来,而说“未来”,则似乎是说一个比较遥远的“将来”。例如,“将来,我们就每家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这样的时候,一般不用“未来”。而当我们说“共筑未来”“走向未来”时,基本上不表示时间上的切近性,而指向较为宽泛的时间,因为时间上的模糊性,使“未来”具有更加值得期待的一面。
因为朝向前方的不同时间距离,将来和未来在可谋划性上产生了一定区别。将来似乎是更可谋划的,而未来则更具可展望的属性。可以说,将来紧邻现在,而相比之下,未来则与现在相隔较远。因为紧邻现在,所以我们可以对“即将到来”的时间进行确切的筹划;因为与现在相隔较远,我们对“尚未到来”的时间就展望多于筹划。“即将到来”的,我们可以进行安排,而“尚未到来”的,我们进行远景展望。
无论如何,将来和未来,我们潜在地认为它们都是一定会到来。我们不会在字面上看待,不会认为将来是即将到来,一定会来,而未来则也许到来,也许不到来。这是因为我们已经内在地建立了一种时间的图示,那就是时间不断地伸展,无论多远的“未来”都会变成“现在”,而且还有更多的时间在“未来”的序列中等待着流到眼前。这是一种世界观,一种时间不会终结的世界观。
过去是现在的终结,未来则是现在的伸展。但这只是一种想象的逻辑,因为客观上,现在只是现在,它是未来将要流过的关口,未来不会提前到来,也不会不到来。在它到来之前,现在无法伸展到未来,未来也无法侵入现在的领地。
过去是可能性的终结,未来则是可能性的展开。一件事情过去了,就无法改变了,可能性被固化为唯一性,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未来则充满了变数,有许多种可能,这是未来之所以“可期”并值得“期”的原因,如果未来像过去一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谈不上挑战,也不必期待,更不必为之奋斗。现在,则是把可能性固定为唯一性的过程,无数的可能性中,哪一个可能性脱颖而出,成为现实的唯一,取决于多种因素,但我们相信,人的行为是决定性的、唯一靠得住的、可控的,我们才需要努力争取一种好的可能性,否则我们就变成宿命论者、命定论者,因而无所作为,视作为无意义。
过去是我们的仙逝,未来是我们的“他者”。时间过去了,无可挽回,我们的生命就有一部分已经“逝世”,往者不可谏,因为谏也无济于事。而来者犹可追,未来可供我们选择、塑造。从“流”的角度看,未来总是到现在才真实地供我们选择和塑造;但如果我们把未来当成一个已经存在的东西,那就可以说,那里存在着很多个还没有成为“我”的可能的“我”,相对于现实的我,那些“我”就如同现实中一个个与我并立的“他”一样。
我们一直喜欢说“做自己”,但现实地看,如果只是在“现在”的维度,那么“做自己”算是个什么事情呢。“现在”,我们就不可能不是自己,我们不得不就是自己。所以,所谓“做自己”,其实不是一个立足于“现在”的观念,至于过去,因为我们无法作任何改变,所以也无所谓做不做,我们对过去无法做什么。
我们说“做自己”,只能是在历史性中放入“未来”这样一个维度,才有所指称。“做自己”其实是一种面对未来的态度,那就是使自己不成为他人。但这样,就必然有“他者”存在,若没有“他者”这样一个相对应的情形,也就没有了“自己”。同时,“做自己”,又是相对于存在着不做自己、做不了自己的可能性,只有未来才有这些可能。在未来中,“我”才有多个可能的“自己”,我要从中把关于“自己”的那个想象变成现在的情形,因此,未来是我们的“他者”,而现在则是我们的“自己”。
每个人的未来都是有限的,但每个人都像拥有无尽的未来一样,在经历现在。虽然我们明确知道人的生命终归短暂,但当我们身处于“现在”时,我们往往不是时时在用生命短暂来明确指导生活。我们经常忘记未来有限,就像自己能够活一千年那样,自自然然地生活着。如果我们总是体验着生命的有限性,大彻大悟就不会显得难能可贵。正是“忘死”的一面,使人容易平凡地展开欲望、快乐以及种种令人不屑的品行。而当“未来”的有限性被清晰地意识到的时候,我们将有更多及身的恐惧或者对恐惧的超越。
作为时间的未来临状态,将来和未来使人能够想象各种可能,在想象中将展开这一时间状态美好的属性。至于宗教信徒,则能够把未来的时间想象打通生死,让未来向死后延伸,从而想象天堂的生活。
【编辑:贺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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