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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些“蠢话”又何妨|量子闲话

新闻中心 > 武汉

2021-07-27 07:29 来源: 长江日报-长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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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周劼(资深媒体人,业余从事文史、艺术研究。)
  电子自旋是基本粒子物理学史上一个了不起的发现。乌伦贝克和古德斯密特发现它时还是两个年轻的学生,急急忙忙写成论文,毕竟有些惴惴不自信,他们便将论文交给老师的老师洛伦兹指点,洛伦兹一眼看出了其中不合情理之处:如果电子以一个极大的速度转动,那在其表面处的速度就很可能超过光速;如果电子有着延展的电荷分布,自旋会把它们搅得四散星飞;如果电子磁性强度与自旋量之间有个固定比率(记为g),经典力学预言g=1,而自旋理论得出g=2,这是在挑战经典的权威性啊……啪啦啪啦说了好几条,都是年轻人要么没想到的,要么想到而解决不了的问题,洛伦兹反问,这样的论文如何让人信服?
  被师祖“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将头上打了三下”,小乌小古自然兜头一盆冰水,“口儿里是老鹳弹牙,身儿上是寒鸦抖雪”,他们沮丧地又去找老师埃伦费斯特,想撤回论文。埃伦费斯特笑眯眯地说,嗟尔小子,这么好的想法,怎么能不坚持发表,你们还年轻,说些蠢话又何妨。
  洛伦兹老辣,一眼看出电子自旋面临的几个难以解决的困难,年轻人的想法很新,但也很蠢。
  埃伦费斯特厚道,虽然有难以解决的困难,但一新遮百蠢,在创新面前,有几个漏洞不值一提。
  果然,电子自旋论文发表,引来物理学界一片骚动,玻尔将之誉为电子福音。在众多反响中,一个人显得格外愤懑不平。克朗尼格更早推导出了电子自旋,他把想法告诉泡利,泡利一以贯之嘲讽道:“想法很聪明,可惜大自然不喜欢。”大自然喜不喜欢不知道,泡利不喜欢就足够让克朗尼格局促不安了,他不敢将想法写成论文发表。乌古二人论文一出,克朗尼格就失去了首发权。克朗尼格“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只好写信给玻尔,宣泄心中对泡利的不满:“我要不是想捅一下那个傲气十足、自以为是、在任何场合中都自封绝对正确的人,我才不把这件事抖落出来的。”
  泡利如洛伦兹一样都看到了新想法的困难,困难如此之大,让他们失掉了勇气,像智叟一样嘲笑“甚矣,汝之不惠”。但乌伦贝克和古德斯密特要感谢埃伦费斯特,而克朗尼格要怨恨泡利吗?
  多年后,派斯拿着这件事儿问玻尔,前辈劝阻后辈发表最新研究成果,而成果最终被证实是正确的,如此遗憾,后辈该埋怨前辈吗?
  玻尔站起来说,不,蠢的是那个年轻人。不自信而信人,不疑人而自疑,这不是蠢出了天花板吗?
  派斯对此评价说,服从权威还是走自己的路,影响一个人的命运,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今后还会发生。
  初出茅庐的小青年敬畏权威,理所当然,但敬畏得不敢越雷池一步,将权威的错误当作自己进退之据,那么敬畏中便包含了事前的茫然、事中的惶然、事后的愤然,不免真要榨出敬畏的皮袍下面藏着的“蠢”来。
  年轻人或说“蠢”话而坚持自我,或做“蠢”事而错失良机,此蠢非彼蠢,前者以蠢话解构敬畏之威压,蠢得少不更事,也蠢得自信;后者以蠢事服从敬畏之威压,蠢得少年老成,可惜也蠢得丧失自信。
  “你是个傻瓜”之类的话,是年轻人成长过程中免不了的来自于长辈权威的判断。但我们要明白,在全新的未知面前,年龄长幼并不代表所知的多少,地位高低也不代表正确与否,年长者、权威者的质疑否定,甚至言砍语磔,常常只是创新的暗黑预言,对此,认真对待就好,不为所动更重要,沿着自己的路线继续前进,才是科学的“九阳神功”。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要说年轻人面对权威的一时气结,就算是功成名就者也会战战兢兢。盖尔曼已经看出存在不止一种中微子——最少有两种,他取名叫红与蓝,但这个想法在费恩曼的“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之下,他没敢深入研究下去。结果别人沿着此路走下去,大有斩获。到了晚年,盖尔曼悔恨不已,吟诵起年轻时写的几行诗,“不管目标是什么,都要盯着面包圈的边,而不是中空的心”。
  面包圈的心与边,可以用另一句格言来比况,“这些都是很好,但我们还不如去耕种自己的园地”。与其在聪明智慧中裹足不前、游移不定,瞄准了“心”的空虚,还不如“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站在“边”的实在里,凸显自己的“蠢”。
  【编辑:贺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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