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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中将陈庆先之子陈永安讲述父辈故事:体内残留数枚弹片的“跛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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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07 22:01 来源: 长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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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病逝火化的时候,从他骨灰里挑出了数枚弹片,这些弹片在他身上有50多年。”近日,开国中将陈庆先之子陈永安在接受《档案里的湖北开国将军》微纪录片第二季主创团队采访时,讲述了久久嵌在父亲体内弹片的故事。

  而陈庆先这位从武汉黄陂走出的开国中将更为明显的外形特征是:他无论站立、走路,或是坐着,明显与常人不一样——左腿比右腿短了1.5寸左右,“抗日战争时期,父亲的左腿中了一枪导致终身残疾,在他人生的后40年里,‘陈跛子’和‘跛子将军’的绰号一直跟着他。”陈永安说。

  开国中将陈庆先。湖北省档案馆供图

  放下货郎挑子,扛起革命的枪

  1908年12月,陈庆先出生在武汉黄陂的一户贫苦农民家。由于家贫,他6岁起就开始给地主家放羊、放牛,半农半读念过几年私塾。陈永安介绍,“12岁时,父亲跟随四叔到武汉谋生,先后当过裁缝铺学徒、裕华纱厂童工、汉口黄包车夫等,也曾在地方军阀的部队当过兵。”1929年春,陈庆先随伯父到四川万源县西乡,做起了肩挑小卖日用品、针线的货郎。

  “说起来,父亲参加红军十分巧。”陈永安介绍,1932年11月,红四方面军由鄂豫皖进入川陕开辟新苏区。货郎小贩陈庆先在这里巧遇红军队伍中的表兄杜顺田,表兄经常给陈庆先讲革命道理,并带着他一起参加大会、执行任务,让他逐渐明白了“只有当红军,参加革命,才是出路,只有跟随红军打天下,才有前程。”陈庆先放下货郎挑子扛起了革命的枪。

  参加红军以后,陈庆先战斗中总是冲锋在前。次年春天,陈庆先所在的连队编入红四方面军第十二师,成了正规作战部队的连长。“1933年2月,父亲领兵参加反‘三路围攻’作战攻打梨树溪战斗时,他第一个冲进地主大院,被恶霸的土枪打伤,直到战斗结束才让卫生员包扎,而胸部留下的弹头及铁砂子弹却无法取出。直到他老年,身上的铁砂、霰弹都藏在体内。”陈永安回忆起父亲体内残留弹片的由来,“晚年时医生给父亲肺部照CT,就奇怪怎么照不透,这时候父亲说‘噢,我受过伤’,因为这些弹片是铁的,所以照不透。”1984年1月,陈庆先去世后,子女去取骨灰时,把遗留在父亲身上的铁砂子弹也取了回来,保存下来,敬慕父辈的英勇。

  在反“六路围攻”的作战中。时任万源县委书记的陈庆先积极动员青年参军参战,保卫川陕苏区。陈永安介绍,万源保卫战中,父亲根据上级的指示,扩大地方武装,坚持原地游击战争,为红军运送粮食弹药、抢救伤病员、挖战壕、筑工事,有力地配合了主力红军作战。1935年4月下旬,父亲随军参加嘉陵江战役,先后任中共阆中县委、梓桐县委书记。2个多月中,他筹集了大批物资、粮食,供给红九军所需,并为其补充新兵1400余名;为红五军团解决了冬衣,补充新兵近千人。红军进入川西后,父亲被任命为卓克基特区及阿坝特区区委书记。后来还当过甘肃省委组织部部长兼哈达铺特区区委书记等。

  红军长征胜利后,陈庆先被选送进入陕西省定边县中共中央党校学习。1937年2月毕业后,留任中央党校学员大队大队长兼军事教员。

  陈永安接受长江日报采访。余倩 摄

  “陈跛子”的名号威震敌胆

  1939年7月,陈庆先奉命带领从中央党校选拔的300余名干部奔赴新四军淮南抗日根据地,以加强党在华中地区的武装力量建设。他开始任新四军第五支队八团政委,很快成功开辟来安、六合、嘉山等抗日新区,一支2000多人的抗日游击队迅速拉起来。1940年3月起,陈庆先率部奇袭半塔集、火烧来安城,有力打击了日伪军。

  “我的父亲是个伤残军人。”提起父亲的抗战经历,陈永安不无心痛。“陈跛子”创伤来自1942年7月。陈庆先在指挥部队攻打安徽定远县谢家圩子时,与日伪军正面遭遇,左腿负重伤,大腿骨断了。他站不起来,就坐在地上指挥战斗。卫生队将他转送到皖东的一个山沟里治疗。“艰苦岁月,缺医少药,只能用盐水清洗伤口,再将煮熟的南瓜敷在伤口上。”母亲张静后来告诉陈永安,8月的皖东,湿度大,天气闷热。陈庆先的腿伤肿胀化脓、长蛆,引起连续高烧不退,卫生员用镊子一条一条地往外捡,疼痛折磨得他成夜不能入睡。

  “奇迹般地,两个月后,父亲的伤口渐愈,但他的左腿肌肉萎缩严重导致短了1.5寸左右。从此,身强体壮的父亲成了跛子。”陈永安说,父亲便有时拄着拐杖,有时被担架抬着指挥战斗,照样率领部队与敌人周旋,给敌伪顽以致命的打击,被日伪军称为“陈跛子”。一次次战斗后,江淮运河沿线到淮南一带日伪军都知道“陈跛子”,一听到“陈跛子来了”就心有余悸。淮南淮北的百姓也都知道新四军2师有个能征善战的“陈跛子”。

  1946年,华中野战军主力转移至山东主战场作战,陈庆先率领第10纵队奉命留守苏北坚持敌后斗争并兼任苏北军区司令员。“父亲率领部队撤进了洪泽湖,被围困的两个月里,有时几天吃不上饭,吃芦苇根、鸡头米。他一瘸一拐地和大家一起与敌人斗智斗勇。敌军的电台隔上两三天就播放一条‘陈跛子’被围被俘的消息。”陈永安介绍,1947年5月,敌我双方在孟良崮激战正酣时,父亲率第10纵队在南线牵制敌整编第四十四、五十一师17个营兵力,有力地策应了山东战场。

  一条跛腿走遍坑道阵地

  1950年12月,卸下第23军军长职务、离开带兵一线的陈庆先被选送到南京军事学院深造。毕业之后走马上任南京军事学院战役战术教授会主任。

  “打了10多年仗的父亲深知军队要加快向正规化、现代化方向发展,就必须有一大批经过系统学习的骨干。理论联系实际,学用结合、教学相长的办学理念植根于父亲心中。”陈永安介绍,陈庆先在军事学院工作10年,从战役战术教授会主任到训练部部长、教育长至主管教学、训练的副院长,边工作边学习。

  陈永安记得,三伏天的南京,又热、又闷、又潮,晚上蚊子绕着脑袋“嗡嗡”叫。父亲就将双脚踩在冷水盆里,湿毛巾顶在头上,披在肩上,白天工作,夜晚钻研军事课程,水热了母亲就帮忙换一盆。父亲总说:“战争年代环境差,没有条件学习,现在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努力。”

  教学要与实践相结合,为了研究现代战役战术,指挥诸兵种合同作战,1951年,陈庆先带领军事学院军事组到炮火连天的朝鲜战场半年余。他拖着一条跛腿整天和军事组教员们钻坑道、下地道、跑阵地,钉在激战的前沿阵地观察敌、我双方情况,从武器装备到后勤补给,从单兵技术到多兵种合成作战战术,从敌、我攻防态势双方突入的兵力和火力配置,搜集、吸取作战经验,写出了一批有价值的、具有现代军事理论水平的教材。

  陈庆先在野外演习现场。受访者供图

  “回到学校后,父亲继续带领赴朝鲜军事考察组,结合我国沿边、沿海防御作战特点,写出了数十万字的论文,对于后来的我国边境防御作战行动,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参考。”陈永安介绍,紧接着,1952年,在淮河安徽临淮关段的水面上,在刘伯承院长、苏军总顾问的指导下,陈庆先具体组织实施了我军第一次陆海空军配合、诸兵种联合的实战演习,获得了成功,达到了预期目的。

  毛笔家书传承红色基因

  “父亲常常跟我们说,要听党的话,任何时候都要说老实话、做老实人、干老实事。”陈永安分享给记者三封家书,这是父亲在其成长的关键时期,用毛笔亲笔书写寄送给他的。陈永安将这三封家书仔细保存,一直带在身边。

  陈庆先写给儿子陈永安的家书。受访者供图

  泛黄的纸张上,字里行间透露着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殷切期望和良苦用心。1969年12月13日晚,在茫茫沙漠当兵的陈永安被评为“五好战士”时,将军发出的家书写道:“应感谢党和部队对你的教育和培养,感谢同志们对你真诚的帮助”;1970年3月,陈永安加入中国共产党时,将军的家书是告诫孩子“入党不是升了官,更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责任更大更重了,为党做更多工作增添了一份力量”;1972年3月,陈永安从战士提升成军官时,将军写信提醒:“提干后经济较宽裕了,钱多了容易增长坏习惯,讲排场,讲阔气,吃吃喝喝,希望严格警惕”……一封封质朴无华又饱含深情的家书,成为传承红色基因的宝贵精神财富。

  “我们家兄弟姊妹七个,六个当兵的,一个当警察的。”陈永安说,父亲和母亲张静相识于长征路上,他们携手从烽火中走来,共同度过了48个寒暑春秋。黄陂区东郊山谷里的长乐园,长眠着黄陂籍的多名开国将军。陈庆先和夫人张静的雕像是夫妻二人并肩立在天地之间。我们向这对“红军夫妇”三鞠躬,一阵清风吹过,只听见山谷里的松涛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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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汤华明 叶飞艳 王尹芹)

  【编辑: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