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里的湖北开国将军》开国上将王新亭之子王万里讲述父亲革命事迹：坚守太行十二年

　　入冬时节，长江日报、湖北省档案馆《档案里的湖北开国将军》第二季主创团队来到湖北孝感澴水之畔的王新亭将军红色教育基地。阡陌之间的将军故居、生平事迹陈列馆、纪念碑等依次排列，吸引不少人前来追寻红色足迹，聆听新中国开国上将王新亭“从学徒到将军”“建功抗日前线”“扬威解放战场”和“献身军队建设”的一段段故事。

　　展厅里，王新亭戴着近视眼镜，一袭戎装却清瘦斯文，他从战场的硝烟和游击的枪声中一路走来。王新亭之子王万里告诉记者，历史上有数百名开国将领曾在太行山留下战斗足迹，但唯有父亲坚守时间是最长的，从1937年东渡黄河参加抗战，一直到1949年春天太原解放，他在太行山及周边地区战斗生活整整十二年。

　　新中国开国上将王新亭。湖北省档案馆供图

　　三年从战士升为军政治部主任

　　王新亭出生在湖北孝感县（今孝感市）的王家岗村。王万里介绍，父亲7岁进学堂读书，前后读书5年多，算是村里有学问的人。读过私塾的爷爷常常教导他“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道理，父亲将此牢记在心，强烈的求知欲使他读书更加勤奋，也成了我军有名的近视眼。

　　“父亲12岁那年，爷爷突然生病去世，他只得含泪辍学回家种田。后来托亲友介绍到肖家港店铺当学徒，吃尽学徒生活的苦。”王万里分享了父亲的学徒经历：“除了当铺的业务，还要做杂务，洗涮、做饭等。但无论当铺再忙，做完这些事情，父亲都要就在昏暗的油灯下读书。”正值大革命时期，董必武、陈潭秋等人以武汉为中心，积极宣传马列主义和发展党组织的活动，北伐军占领武汉后，临近武汉的工农运动发展尤为猛烈，王新亭受到大革命的影响，参加了当地店员工会运动和农民协会运动。

　　“我的大伯王银亭、二伯王瑞廷、四叔王国亭还有我的奶奶都参加了革命，反动清乡团抓不到王家人，便放火烧毁了我家的几间茅草屋。”王万里感慨，大字不识的“小脚”奶奶，却是父亲参加革命最坚定的支持者。她和父亲商量，“穷人要不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是永远也翻不了身的。”

　　1930年春，王新亭决定去当红军。他带着孝感县委的推荐信和母亲给做的干粮，直奔澴水河东的小河溪，寻找到中国工农红军鄂豫皖第一军第一师驻地，被分配到三团一营一连当战士。“父亲爱学习、苦读书，连队的造名册、写标语、出墙报，他信手拈来。加上脑子里的道理和嘴里的故事也不少，父亲在红军队伍中很受欢迎。”王万里说，团长觉得他有文化，就让他当连队指导员。1933年5月，王新亭调到红十二师当政治部主任；两个月后，红十二师扩编为红九军，王新亭被任命为红九军政治部主任，成为一名军级领导干部。此时，距他参军的时间，仅有短短的三年。

　　“父亲三年就从普通战士升到军政治部主任，这是很少见的，和他作战勇敢、有文化基础和良好的作风关系密切。”王万里提到父亲参与的红四方面军西进川陕中一次生死之战——漫川关战役。1932年11月，红四方面军主力到达鄂陕边境重镇山阳县，四面受敌，如果能迅速在郧岭的正面打开一个缺口，部队往汉中方向突围就有可能。当时，红十二师34团许世友部正在与敌人激战之时，王新亭受命带着部队去增援，许世友抓住战机率部拼命反击，全军终于成功突出敌人的包围。可是，漫川关一战，2000多名从鄂豫皖走来的优秀儿女牺牲在这里。

　　“父亲说过，洒满鲜血的征战路上，越发懂得互相帮助、互相关心。”王万里回忆，四川籍开国少将任荣1980年在北京住院时，见到了同在医院住院的父亲，连声说：“长征时你救了我一命，我至今还记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任荣在《解放军报》发表文章《王新亭上将帮我过险关》，讲的就是跟随部队爬雪山的时候，由于劳累和饥饿，年龄太小的他实在走不动，王新亭看到后，立即让警卫员牵来战马给他骑，马不能骑了，又叮嘱他拉住马尾巴慢慢走。对于任荣事隔45年后的再次感谢，王新亭笑道：“都是革命同志，阶级友爱，理当如此。”

　　抗日战争时期的王新亭。受访者供图

　　坚守太行十二年

　　抗日战争爆发后，红军改编为第八路军，红四方面军改编为第129师。王新亭调任第129师政治部组织部长，随部队开赴华北前线，随即转入晋东南地区，创建以太行山为依托的晋冀豫抗日根据地。

　　“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这首气势磅礴的歌曲，让人热血沸腾。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太行儿女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曲万众一心、百折不挠的英雄之歌，王新亭曾坚守太行山及周边地区整整12年。

　　在太行红色热土，陈赓任旅长、王新亭任政委的八路军第129师386旅曾创下“三战三捷”。1938年二、三月间，王新亭和陈赓率部相继指挥了长生口、神头岭、响堂铺伏击战，连战皆捷，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王万里介绍，神头岭伏击战取得歼敌1500多人的胜利。此战后不到半个月，响堂铺伏击战歼灭日军400多人，击毁汽车180多辆。“父亲曾回忆，抗战多年，最畅快的一仗就是香城固战斗。”王万里说，父亲和陈赓在实战中发现，每当我军袭击日军某一据点后，日军必进行报复。利用敌人这一心理，1939年2月7日至9日，王新亭派小部兵力连袭威县日军，旅主力则在香城固设好“口袋”阵地。2月10日，日军恼羞成怒，出动9辆汽车，满载日军官兵和大炮机枪进入了第386旅的伏击圈。经过8小时激战，共击毙日军大队长以下250多人、生俘8人、缴炮4门、枪支若干。打扫完战场部队撤离后，作为政委，王新亭想到的是群众的安全，便找来了当地区长郝立顺，让部队干部协助他组织群众尽快转移。不出所料，第二天，日军就组织2000多人在飞机的掩护下向香城固猛扑，车辆上还写着“专打三八六旅”，这也可以看出三八六旅是日军眼中的劲旅，必欲除之而后快。王新亭知道后说：“这条标语是对我们的高级评语。”

　　解放战争期间，王新亭率部打运城、攻临汾、克太原，战功显赫。1947年8月，王新亭担任晋冀鲁豫野战军第8纵队司令兼政委，纵队成立后的首战便是攻打运城，这是王新亭担任军事主官后指挥的规模最大的城市攻坚战。“二打运城，对于八纵来说，困难还是不少。重武器仅有三门炮，其中有一门撞针还短，开炮的时候得用镢头撞炮栓才能打出一发炮弹，所以部队打得非常艰苦。撤围的时候，国民党部队把老百姓支援部队的数万块门板全都烧了，让千家万户夜晚无法安睡，父亲含泪说，对不起他们啊。”王万里介绍，几个月后，晋冀鲁豫军区第8纵队和西北野战军第2纵队等部队联手，终于拔掉了运城这个据点，堵住了反动派军队北进的喉咙。

　　1948年10月，王新亭又奉命攻打太原。这是解放山西全省也是解放华北的最后一战，从1948年10月5日至1949年4月24日，历时6个多月。王万里介绍，1949年2月19日，根据全军统一编制序列番号的命令，华北军区第八纵队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0军，父亲任军长兼政治委员。4月24日凌晨，太原战役发起总攻击。战前，中央军委任命王新亭为十八兵团第一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但他在总攻太原时，仍作为兵团右集团总指挥指挥六十军和七军，和兄弟部队密切协同作战，一举攻下太原城。王万里说：“自此，父亲结束太行十二年，立即率领十八兵团从大西北席卷到大西南。”

　　王新亭上将之子王万里接受采访。 王熠卓 摄

　　给后代留下几柜子书籍文件

　　在北京护国寺街王万里的住处，记者见到了几柜子的书籍、文件、笔记本等。王万里介绍，“这些大部分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包括政治、军事书籍，还有他在战争时期亲笔写下的作战总结、政治课件、干部名册等。这也是父亲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物品。”

　　新中国成立后，王新亭一直坚持带病工作，尤其是在军事科学院任政治委员、院党委书记期间，参与领导军事学术理论研究，编写战斗条令、条例、战役学、战争史和翻译外军资料等。为缅怀先烈、激励战友、教育后代，在王新亭主持下，出版了《在徐帅指挥下》《向西北西南进军》等四本书。

　　“父亲是我军中有名的鉴定、鉴赏行家。”王万里自豪地说，少年时代在当铺学徒的几年间，父亲非常用功，学到了不少知识，特别是对古玩、书画、金银首饰有了一定的鉴别能力。参加革命后，每当部队作战缴获、打土豪所获得珠宝、首饰、古玩等，常常经父亲的手和眼鉴定真伪、成色，估出价来。

　　王万里从柜子中拿出很多捐赠证书介绍，“父亲曾收藏过郭沫若和我军书法家魏传统、左齐、舒同等人的一些书画作品，这些作品在市场上同样价值不菲，但父亲从没有用这些去挣钱，他病重的时候，主动将这些艺术珍品捐赠给了全国各地的博物馆、纪念馆。”

　　赓续红色血脉，如今，王万里任八路军研究会太岳分会会长，带领太岳分会研究红色革命历史，收集红色革命文物，传承红色革命精神，还组织专家为太行山八路军无名烈士遗骸进行医学鉴定，力图“让抗战烈士的英灵尽快回家”。

　　（汤华明 叶飞艳 王尹芹）

　　【编辑：姚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