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战地护士成长为歼击机飞行员： 到战场上建功立业，一直是我的梦想

　　6月25日，长江日报记者前往湖北省军区武汉第一离职干部休养所，采访离休干部商建功老人。已95岁高龄的他是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战士。

　　在解放战争的平津战役中，商建功作为护士，曾荣立大功一次。

　　商建功老人。 记者陈其雄 摄

　　商建功是主动要求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在抗美援朝战争第四次战役期间，他因在卫勤工作中做到了吃苦耐劳和敢干，不怕敌机轰炸扫射，尽力照顾伤员，荣立小功一次。

　　从抗美援朝战场回国后，商建功成功地从战地护士成长为歼击机飞行员，实现驾机升空保卫祖国领空的梦想。

　　以下内容，由商建功老人讲述：

　　我叫商建功，老家在河北省乐亭县胡家坨镇于家寨村。我出生于1930年12月15日。父母都是贫苦农民。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家外出谋生，母亲就带着我搬到同村的外婆家居住和生活。外婆很宠爱我，送我上了一年私塾后，又接着送我上小学。抗日战争时期，日军经常闯进我们村杀人放火、强奸妇女。我和村民都恨死了日本鬼子，盼望着中国人能早点将日本鬼子赶走。

　　1943年，我就读的小学在日军的扫荡中关门了，正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我与小伙伴们都辍学回家。受前来我村里开展抗日活动的八路军影响，我加入本村的抗日儿童团，并当上副团长。我与儿童团的小伙伴们，积极从事侦察敌情、捉拿汉奸、给八路军送信等任务。

　　1945年8月，日寇投降后，我加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民兵组织，成了本村民兵排的侦察员。

　　1947年10月，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乐亭县胡家坨镇人民政府发布招兵公告，在母亲的大力支持下，我报名应征，成功实现从军梦，被送到我军冀中军区第十三分区医院学习护理技术。母亲告诉我，中国共产党是为穷人办事的党，跟着中国共产党走，不会错，要我在部队好好干。在冀中军区第十三分区医院学习一个月后，我被分配到冀中军区所辖的一家军医院工作。

　　1948年11月，我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8年11月29日，解放战争中的平津战役打响，我与军医院的战友们驻扎在离前线不远的农民家里，负责救治从前线转运下来的我军伤病员。在攻打天津城的战斗中，我军有不少官兵负伤，其中有的人胳膊被炸断，有的人腿被炸没了……我与战友们全心全意照顾护理这些伤员，尽量减轻他们的痛苦，赢得他们的尊重。在平津战役期间，我表现出色，圆满地完成护理伤员任务，荣立大功一次。

　　1949年9月，我所在的军医院被撤销，我被调到华北军区卫生部工作，并升任护士班班长。

　　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国家发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号召，我渴望到抗美援朝战场上建功立业。

　　1950年10月的一天，华北军区卫生部发出通知，让我把一批手术器械移交给卫生部所辖军医院派来的三个人。在向他们移交手术器械时，我获悉他们要去朝鲜。这时候，我才知道，华北军区卫生部将组织华北手术队去抗美援朝战场执行医疗任务。我立即找到卫生部的领导：“怎么不派我去朝鲜？我要去朝鲜！”领导回复我：“护士排有三个班，三个班的班长人选都已经定好。你去护士排，就不能当班长。”我立即斩钉截铁地对领导说：“让我去朝鲜吧，我不当班长了。”见我这样说，领导就说他们要研究一下。领导们研究的结果是：同意派我去朝鲜。我也因此被编入志愿军华北手术队护士排三班，成了一名战地护士。护士排一班、二班，每个班编有3人，而三班因为我的加入，成为编有4个人的班。

　　随后，我与手术队的战友们，乘火车从北京丰台出发，前往东北军区沈阳受领任务，及参加为期一周的紧急战备训练。然后，我与手术队的战友，乘坐火车从沈阳出发抵达辑安（现集安）后，于一天夜晚换乘两辆汽车，悄悄地跨过鸭绿江，踏上朝鲜的土地。汽车一路颠簸着前行，于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停到一个山洞里躲避敌机的袭击。我与战友们则下车，步行到一个位于公路下的涵洞里隐蔽。涵洞地面的积水已结成薄冰。我与战友们在涵洞里一直待到当天天黑，才出来重新乘坐汽车趁夜色前行。敌人掌握着制空权，我与战友在赶赴前线途中，只能昼伏夜行。朝鲜的冬天真是冷，我们的头发只要沾上水汽，就会很快被冻成冰柱。

　　1950年11月初的一天，我们手术队的两辆汽车中一辆车出现故障，在路上抛锚了，手术队就将我留在现场守护这辆汽车，其他的战友则合乘另一辆汽车继续往前线赶路。这辆汽车抛锚的地方，几天前还是战场，我们志愿军野战部队在这个地方击退了敌人。在守护这辆汽车期间，我带领附近的朝鲜群众打扫战场时，我捡到一支敌人遗留在战场上的美制半自动步枪和几十发子弹，还找到我方一位战士的遗体。我与朝鲜群众合力把这位战士的遗体就地安葬。三天后，我才按照命令重新回到手术队。

　　1950年12月31日至1951年1月8日第三次战役期间，我志愿军官兵打过“三八”线，推进到接近“三七”线的地方。我与手术队的战友也随着部队一路前进，担负起救治护理我军伤病员的任务。有一段时间，我们手术队驻扎在离敌人阵地只有几百米远、位于山谷中的一栋民房中。离我们手术队所在民房只有几十米远的另一栋民房中，住有我志愿军野战部队一个炊事班的5名战士。

　　因为多次成功躲过敌机袭击，所以我与手术队的战友都拥有较为丰富的防空经验。我们手术队只在晚上、把房子门窗封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灯光漏到屋外的情况下给我们的伤病员做手术。在白天，手术队只留一人看管房子，其他的人则全部进入附近山林中隐蔽，以躲过敌机的打击。有一天，我被留下来照看房子。当时，天刚亮，手术队的其他队友已全部进入附近山林中藏好了。我站在房内朝外张望时，突然看到有两架敌机飞了过来。两架敌机飞得很低，朝炊事班战士所住的民房，一共发射4枚机载火箭弹，瞬间就把那栋房子炸塌了。敌机很嚣张，还用机载机枪朝地面疯狂扫射，把一名刚从房内跑出来的炊事班战士打倒在地。

　　我所在的房子也遭到敌机机载机枪的扫射。敌机机枪射出的子弹，在门框上和墙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大洞。一块尖锐的木片从门框上飞起来，扎在我头上右太阳穴处，差点要了我的命。因为我忍痛站着没有跑动，敌机上的驾驶员应该是没有发现我，驾机在天上转了一圈后，扬长而去。

　　敌机飞走后，在山上隐蔽的手术队的战友们立即回到山下，试图抢救炊事班的战士。但令人遗憾的是，我们发现，炊事班的5名战士已全部壮烈牺牲在敌机的空袭中。当时我就在心里想，要是我是飞行员，我一定要驾机上天，把这两架敌机干掉。当时，我还获悉，我在华北军区卫生部工作时认识的一位战友，到抗美援朝战场上参战才一个多月时，就牺牲在敌机的空袭中。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就梦想成为歼击机飞行员。

　　1951年1月25日至4月21日第四次战役期间，我与手术队的战友，一直与我志愿军野战部队的官兵一同行动，救治过不计其数的我军伤病员。我也因在此次战役的卫勤工作中做到了吃苦耐劳和敢干，不怕敌机轰炸扫射，不怕牺牲，尽力照顾伤病员，克服种种困难完成了上级给予的任务，取得显著成绩，幸运地荣立小功一次。

　　1952年9月，我与手术队的战友奉命从朝鲜撤离，回到国内。我重新回到华北军区卫生部工作。当时，卫生部领导告诉我，部队决定送我去天津军医学校深造。但我同时获知，我军空军院校将在当年年底来部队招收飞行学员。一心想驾机上天打击侵略者的我就对领导说，我不想上军医学校，我想当飞行员。当年12月下旬，我通过层层考核，被空军院校录取为飞行学员。我先是到位于长春的空军预科学校学了3个月，然后转入空军济南第五航空学校学习。

　　商建功当空军飞行员时的照片。 记者陈其雄 翻拍

　　在济南第五航空学校学习期间，我学习认真刻苦，在飞行原理、发动机原理、空中战术等课程的考核中，我考出7门主课均为满分5分的好成绩。因为我学习成绩好，飞行技术好，我荣立三等功一次。

　　商建功获得的立功证明书、功勋荣誉证书。 记者陈其雄 摄

　　1956年6月，从航空学校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空军航空兵师服役。20世纪60年代初期的一天，我驾驶歼-5歼击机参加高空拦截课目训练时，遇到发动机空中停车险情。歼-5歼击机是我国制造的单发单座歼击机。当时，我驾驶的歼-5歼击机在12000米高空飞行时，其发动机突然停止工作。位于机场塔台里的指挥员，立即命令我弃机跳伞。但我想挽救这架战机，我冷静地操作失去动力的战机，以约30米每秒的速度平稳地降低高度。200多秒钟后，当战机降到5500米高度时，我拨动战机发动机启动电门开关，成功重启发动机，让战机的动力得以恢复。稍后，我驾着战机返回地面，获得战友们一致赞扬。

　　我在空军部队一直服役到1985年，才从空军漳州指挥所司令部副参谋长任上离休。

　　商建功老人讲述他当年处理战机空中停车险情经过。记者陈其雄 摄

　　我这一生过得比较顺利，也过得比较幸福。我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我的大多数梦想都已实现。当年，我是主动请缨参加志愿军的，到战场上建功立业，一直是我的梦想！我真心感谢党和部队对我的培养，感谢国家给了我施展才华和实现人生价值的舞台。

　　商建功获得的部分纪念章、勋章。 记者陈其雄 摄

　　我育有三个孩子，我对他们的要求一直很严格，他们都当过兵。我经常对年轻人说，要永远听党的话，坚持为人民服务，努力工作，拼搏进取，走好自己的人生路，做对国家、对人民、对社会有用的人。

　　商建功老人寄语长江日报读者。 记者陈其雄 摄

　　（讲述人：中国人民志愿军华北手术队护士排老战士商建功 整理人：长江日报记者陈其雄 通讯员徐婷）

　　【编辑：王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