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读者，对进口书籍的译文质量，可谓怨气冲天。但语言这玩意儿，不下苦功是学不好的，何况翻译要学的，至少也是两门语言，因此短期内并无改善可能。

　　其实译家经常参考他人译本。比如，中央编译局翻译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必定参考俄译本。苏联出版的俄译本，必是该国专家殚精竭虑之作，他们大概已经解开了德文原著的关键难点。而我们面临的情况，却是很多外国作品根本就没有一份可信译本，难道三个莽翻译，就能凑成信达雅？

　　近日读到某报《阅读周刊》上一篇文章，《那些看不懂的汉字硌得我牙疼》，乐了半天。作者是一位喜爱弗吉尼亚。吴尔芙的女士，她很认真，拿着几个译文版本参照着读。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普通读者I》中有一句为“如果你懂得要领，有气概地去做，后代会让你与伟人交往，报道著名的事件，或与第一夫人睡过觉。”（姑且称作A译）。这句“与第一夫人睡过觉”，显然很可疑，她参考另一译本（姑且称作B译），发现应为“与第一夫人并列埋葬”。女士“晕倒”。

　　呵呵，笔者要是翻出原文，只怕女士还得倒过来晕一回。两家译文对照之后，似乎找出了较为贴切的B译，实际上却是B译离原文更远。

　　既为夫人，自有丈夫，死后必是与丈夫并列埋葬，哪里轮得到他人？就算原文指比邻而葬，不提丈夫，也很唐突。我们现在习惯了按美式英语将“第一夫人”理解为总统夫人，但英国是君主制，地位最高的女人是王后，吴尔芙笔下的“第一夫人”，必定另有所指。

　　吴尔芙在谈论写日记，英文原文如下：[S]hould you know your business and do it manfully，posterity will let you off mixing with great men，reporting famous affairs，or having lain with the first ladies in the land.放入笔者没有引出的上下文，这句话是在说：如果日记作者很了解自己写的事，而且大胆写出来，哪怕他自称与大人物交情深厚，亲历许多重大事件，甚至偷过诰命贵妇的腥，后人也不会多计较的。

　　所谓的“第一夫人”the first lady，其实是简称，全称是the first lady in the land，大点的英汉字典里应该可以查到这一说法。封建社会封贵族，就是赐一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夫人，就是相应的公爵夫人、伯爵夫人等。吴尔芙用的是复数，只是泛指当时地位尊贵的著名女人。她用了个较为粗俗的动词，与高贵的名词“第一夫人”之间形成语意的跌宕，所以笔者也用粗俗的“偷腥”来配“诰命贵妇”———“诰命”这词也对应了Lady要由国王来封的规矩，对得起吴尔芙的写出全称。

　　别人日记里的事，未经调查，我们不知真假。吴尔芙写入了这个语意跌宕，就很含蓄地掺进一丝怀疑：作者的笔调似乎与女人的身份不很相配，在这种男人最喜欢吹牛的事情上，他是否真的具有吸引贵妇的雅兴？

　　A先生译作“睡过觉”，意思并不错，只是与英文相比，太靠近原始现场。B先生则是胡猜莽译，把“在这片土地上”当作“埋入土中”，闹了笑话。两错相较取其轻，还是A的英文好一些。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要译弗吉尼亚。吴尔芙，至少得背几天莎士比亚。B的水准，至多是译译比较大众的《今日美国报》新闻报道；A的水准，离开翻译吴尔芙也差得远，他也莽了几秒钟，把吴尔芙的短语动词let off（放你一码）当作let（让你……）用。

　　这句其实并不难，至少在字典可以解决的范围之内。碰上一群连字典都懒得查的莽翻译，谁要有本事从他们的译本里“提炼创造出新的更贴切更简洁更准确的译文”，笔者倒要晕倒了。

　　原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u/4c4fef6b010008te

（责任编辑 金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