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文史资料丨从小首义公园到大首义公园

　　武昌是一座古城，2023年将是武昌建城1800周年，历经夏口城、郢州城、鄂州城、武昌城四个历史时期，其城池规模最大当数始建于明代的武昌城。
　　监修武昌城的是开国功臣、江夏侯周德兴，他按王城的规模和形制，于洪武四年始建，花十年时间。将鄂州城增拓改建成了一座大型城池，主要是城墙向蛇山南扩展，不仅将蛇山圈在了武昌城内，还把紫阳湖、长湖、歌笛湖、西湖、都司湖都圈进了城垣。城垣周长20里，东、南、北均有壕堑，西临大江。至1927年拆除，武昌城垣存世556年。而蛇山则是武昌城的根基，近百年来，蛇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迁。
　　早期的小首义公园
　　武昌城内的私家园林倒是不少，规模大小不等，如首义路黄土坡鄂园、大成路乃园、紫阳湖熊园、兰陵街湖上园等，但直到民国前从未有过公园。


　　乃园拓片(严涛提供)
　　1922年，蛇山开建首义公园，基本上是以乃园为基础修建的，其规模不大，权且称之小首义公园。乃园在明清两代，是湖北按察使司署的后花园，民国时期为湖北省财政厅的后花园。乃园位于武昌蛇山西端南麓，占地数十亩，四周围墙，其范围从大成路至蛇山顶部，再向东则转下山和臬署的后墙相连接。园内筑有四忠祠和学律馆，从臬署到学律馆和池塘之间有风雨长廊相连，名曰七曲廊。在半山腰设见江亭，可远眺鹦鹉洲。山上植梅三百株，梅林侧有堂三楹，山巅有高观台，可俯视江汉诸胜景。往西有台名西升，可瞭望金口和白沙洲。下行武士羽武处，曰射圃，台之东修竹小径，沿竹径忽现一平岗，名东坡，于此可望洪山。沿竹径而下，有一泉名曰竹池，再下乃跻绿亭。学律馆之南辟有一菜园，环绕菜园栽植梅、枇杷、芭蕉、翠竹等观赏树木，称小圃，圃中有亭名暂亭或沤舫，亭旁花架，密攀凌霄。池塘植白荷，池中有假山，山上有小亭，假山与池塘间有小桥相连，沿池砌驳岸，垂柳依池畔。东岸一台，名竹深荷静；西岸一台，名般若台。
　　百年朴树，苍荫如盖，造园依山就势形状如乃字，故称乃园。1953年因修长江大桥，乃园的亭、台、楼、阁均拆迁。现在发现唯一遗迹，是清光绪十二年二月的乃园图记石碑一块，上有文字和图绘，系黄鼓平记、泉唐诸可权题图。
　　1922年，章太炎邀集辛亥首义同志和军政商各界代表，商议并成立“辛亥首义同志会理事会”，公举吴兆麟为理事会主席。
　　辛亥首义同志会理事会成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创办首义公园。旨在纪念辛亥革命，兼顾首义伤残军人生活。吴兆麟为辛亥革命残废军人征集资金，并个人带头捐款，很快募集到几十万元。经过半年的努力，小首义公园基本建成，政府体念首义伤残军人而拨给一块地皮，东邻文庙，西至臬水巷，南抵大成路，北靠山坡。辛亥首义同志会理事会办事处也设于公园内。
　　1923年，退伍军官“八大将军团”及首义人士夏道南私人集资，在乃园内靠荷花池平地上盖起了汉兴大戏院，以及露天的共和游艺社舞台，公推夏道南为经理。辛亥伤兵寄居园内大厅，系原按察使会客厅，他们依赖场地出租和搭篷摆摊卖茶，以维持生计，昔日乃园从此变成了喝茶听戏的娱乐场所。
　　1924年，修复陈友谅墓及“三楚雄风” 牌坊。1928年，建孙中山先生纪念碑，公园门口竖起“辛亥武昌首义纪念坊”牌坊。
　　早期创修首义公园，夏道南出力良多。夏道南 (1883—1930)，字熏阶，嘉鱼簰洲镇人。秀才，两湖书院生，1905年派赴日本学陆军，加入同盟会，1909年毕业后转入步兵专科。时湖北争路事起，与张伯烈被推为湖北留日学生代表，于10月回国，为铁路协会会员。1910年9月赴日本返校，入参谋本部研究军事，辛亥首义成功，回武昌任湖北军政府顾问，旋委为军务部参议长。参加阳夏战役，在扁担山与清军激战。停战议和时任军务部副部长，1912年由黎元洪聘为都督府顾问。和议告成夏辞职，在汉口组织东亚大同社，开办汉大舞台，自任经理。1919年春，在嘉鱼县狗尾山、虎山开办同益公司采煤，同时在汉阳琴断口创办和兴砖瓦厂。1922年与吴兆麟等创修武昌首义公园，1926年在簰洲镇建10千瓦火力发电厂，开办“鸿成电灯公司”及机器碾米厂、压面 厂。1930年不幸病故。
　　20世纪30年代，武昌市政建设出现一个高潮，省政府把蛇山规划为文化区，1932年建设厅长李书城及接任的李范一，延揽卢立群任工程师兼园林处主任，筹建蛇山大首义公园。
　　卢立群甫一上任，精心实施蛇山上大首义公园 ( 初名武昌公园 ) 建设的各项工程计划，主持了工程的设计建造。
　　1933年第一期计划，包括整理园界，筑环山马路，修整黄鹤楼前踏步。公园增设花坛草坪，添置木椅铁栏，盖温室花房，并开林拓土植树造林。沿山脊修筑干路及多处上下通道、踏步，小包车可从山下沿柏油马路开上抱冰堂。这一期间，孙中山先生纪念碑、中山纪念堂修葺一新。在蛇山头的石栏花木中，巍然竖起了辛亥元勋黄兴的铜像。
　　第二期计划，拟将园内具有历史和艺术价值的古典建筑如：纯阳楼、奥略楼、张文襄公祠、鼓楼、抱膝亭、仙枣亭、禹碑亭等处重新装修。
　　第三期计划，拟将园区划分为照相、休息、娱乐游戏、运动场、跑冰场、体育场、儿童游戏场等。山上还拉电线装上路灯，蛇山上破天荒有了电灯。蛇山顶上筑蓄水池，武昌头一回有了自来水。
　　1935年将山下乃园处的小首义公园收归国有，并入大首义公园，拆除摊篷，伤兵给以优抚，由社会处统筹安置。至此，蛇山大首义公园焕然一新，公园面积达1070亩，自江边汉阳门绵延至大东门长春观，东西横贯武昌城，是湖北历史上第一座国家公园。
　　卢立群最大的心愿是重建黄鹤楼。他发起并负责重建黄鹤楼委员会，伏案设计和制作模型，单体3层，高约1米，直径70厘米，模型一直存放于抱冰堂。他邀请著名学者王葆心撰写了《重修黄鹤楼武昌募资启》，公告各界，以募集建楼资金，卢立群选点黄鹤楼原址警钟楼和黄龙山上最高点两处，植树标记。另外， 卢立群修建了配套工程，建数百级上山台阶。卢立群对黄鹤楼的重建，因经费原因和抗战爆发被迫中断。
　　新园落成与新式婚礼双喜临门
　　1933 年金秋时节，丹桂飘香，卢立群与朱世濂在修复后的抱冰堂举办新式婚礼，这在武昌还是开风气之先。 请军乐队奏乐，观礼宾客加游客超千人，盛况空前。 证婚人辛亥元勋蓝文蔚，主婚人建设厅长李范一。 男女傧相、花童为当时在武汉大学的黄安籍学生张培刚、叶君健及朱世濂在武昌艺专的同学魏群先等人。 新娘着白色暗花锦缎旗袍，披白色婚纱，戴白凤冠，蹬白高跟鞋，端庄娟秀； 新郎一身黑色西装，俊朗英挺，好一对璧人，一时传为佳话。 婚礼当天也是首义公园落成的庆典，可谓双喜临门。
　　新郎卢立群，学名卢骥，字龙骧，号立群。1904年出生于黄安 ( 今红安 ) 县八里 湾一耕读之家，行三。自小聪颖，诗文常得老师褒奖。少年就读于县立高小，师从董必武之父董采臣、叔父董素怀，并寄住董家。1921年入武昌胭脂山上的启黄中学，时董必武任启黄英文老师，卢立群成为接受辩证法最早的一批人。1924年考“庚款五校官费”，负笈日本东京工业大学工程建筑学科。1926年6月学成回国。时值社会动荡，毅然投身北伐，任北伐军十五军政治部干事和政治教官。
　　新娘朱世濂，大家闺秀，幼年拜蓝天蔚夫妇为义父母，后由蓝氏作媒与留日归国的卢立群订婚，从南京汇文女中赴鄂就读武昌艺专，专修美术。其父朱钧辛亥革命时参加武昌首义学生军，与董必武同为蓝天蔚幕僚。
　　卢立群夫妇把家也安在抱冰堂上半山腰的小屋里。这是一幢典雅的青砖西式别墅，始建于1896年，为张之洞创办的湖北新军军官俱乐部，当时湖北新军中的革命党常在此开会策划起义。据说当年这里还住过德国军事教官兴登堡，兴登堡回国多年后成为德国元首。所以，这里还是一处辛亥遗址。
　　抗战爆发后，卢立群由于反对亲日派将大冶象鼻山铁矿砂售与日本“六合公司”，以及帮助陶铸等办汤池抗日合作事业训练班，深遭当道者的疑忌。在日机轰炸的漫天烽火中，举家避难四川，任教中学和大学。抗战胜利后，卢立群与李范一重聚于武昌胭脂坪，实施他们实业建设的蓝图。开办农业机械公司、汉口奶牛合作社、米厂、农场。并与地质学家李四光一道探查湖北的矿产资源，开发荆襄磷矿，并任荆南煤矿总工程师兼总经理。
　　解放后，卢立群应曾传六和任士舜之邀，在中南工业部、长江中游工程局从事工业生产恢复和水利建设工作。因患结核病，未应董必武之招赴京。60年代初退休，居住于武昌候补街66号，晚年仍潜心研究历史和哲学，1976 年病逝于武昌，享年72岁。


　　武昌首义公园主景。(辛亥革命武昌首义纪念碑、辛亥革命人物群雕)
　　首义公园旧貌焕新颜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人民政府接收首义公园，从此首义公园跨进了新的发展时期。
　　第一个阶段始于1955年，因修建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基址借用小首义公园。政府将孙中山先生纪念碑和黄兴铜像保留下来，暂时迁移到了武昌桥头引桥南麓。新的首义公园，则移于今址建设。
　　第二个阶段从1981年起至1996年， 随着现代化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的发展，首义公园旧貌焕新颜，其主题景区已初步建成。一是辛亥革命武昌首义纪念碑，由湖北省暨武汉市辛亥革命武昌首义70周年纪念大会筹备领导小组于1981年主持修建， 同年10月10日揭幕。二是首义炮台，1993年建。三是辛亥首义人物群雕。1993年始建，1995年建成，由武昌园林局首义公园规划小组组织实施，建于园内西部半山腰广场，在辛亥革命武昌首义纪念碑东侧。四是首义枪声铜雕，1996年建。由武昌区园林首义公园规划小组组织实施，建于公园南门入口山坡上。1994 年，孙中山先生纪念碑迁于抱冰堂西则。
　　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之际，市政府实施蛇山透绿工程，蛇山表烈祠恢复为烈士祠。1938年初，国民革命军二十五军设表烈祠，为十三师产业，十三师阵亡病故官兵，均有主牌灵位。嗣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拟在蛇山南麓建忠烈祠，以表彰先烈、供奉抗战中阵亡的将士，表烈祠经维修整理后旋即定名为忠烈祠。抗战阵亡将士包括郝梦龄、刘家麒等知名抗战将领以及所有参加武汉会战牺牲烈士的灵位入该祠奉祭。1947年以后，忠烈祠逐渐荒废。解放后其旧址划归湖北大学，后变更为中南财经大学。2011年，为了迎接辛亥革命100周年，市政府出资整修忠烈祠，并更名为“烈士祠”，将武汉会战的烈士和辛亥革命首义烈士一并安置其间，此处遂成为祭祀抗战英烈的国家级博物馆。
　　与烈士祠相邻的龙华寺，原本是一处始建于明代弘治年间的古寺庙，与烈士祠同期得到了复建，成为首义公园的一大景点。
　　首义公园历经百年风雨，而得以绵延发展，其内在的生命力得益于首义主题，为蛇山注入了新的文化内涵。
　　（作者： 昌庆旭，湖北省图书馆研究馆员 ） 本文参考资料：卢健、卢纲、刘建林、卢璟主编《首义公园 蛇山一家人》(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9 年第一版)




　　来源： 《武汉文史资料》 作者：昌庆旭 编辑：叶圣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