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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汉俊‖侗寨半山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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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22 11:08 来源: 八月里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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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侗寨半山听雨

  刘汉俊

  时令已入春季,节气刚过雨水。沿侗寨山坡的石径,披一身春雨,拾级而上。推开半山上一幢木屋的门,一个背影似纹丝不动,手中的画笔在轻描慢写。画笔下,是侗家山寨,一幅宛若电脑屏保的美图。涂完最后一笔,背影转过来,热情地招呼客人,在堂中的火塘旁坐下,烤火,抽烟,喝茶,寒喧。画家叫徐基茂,是木屋的主人、侗家的女婿。山的名字,叫“月亮山”。木屋的名字,叫“半山听雨”,是贵州黔东南榕江县大利侗寨的一家客栈。

  客栈位处制高点,推窗便是山水油画,远眺就是世外桃源。青色的雨,青色的雾,罩着暮色中的山寨,有“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清晰与朦胧。雨润万物,草木萌动,何时潜入夜,如此细无声。远远望去,隔雨望相冷,飘灯照人归,适合今夜小楼听春雨,明早深巷买山花。若配以古琴曲《半山听雨》,当是绝妙的意境。

  刘汉俊 摄影

  俯瞰侗寨,青瓦层层叠叠,屋檐摞着屋檐,台阶接着台阶,覆压整个山谷,如云阵雾列,几乎不留飞白。晨起漫步,万籁俱静,鸡犬皆宁。独自走在石板窄巷,只听得自己的脚步声,在哒哒作响。山里的曙色比城里稍晚一些,侗寨是被鸡唤醒的。雨里鸡鸣一两声,山中鸟唱三五句,此起彼伏,互相呼应。偶有家雀儿插个嘴儿,叽叽喳喳凑个热闹。寨子沉浸在黎明前的黑夜中,一处两处灯光,三点四点一线,横竖错落参差,疏密均匀有致;灯线向山巅攀爬,灯阵向天边铺展,铺着铺着就渐淡下来,把月亮山照亮了。看着把天都叫醒了,鸡们不再吱声,低头满地寻食去了。

  这里是收藏历史文化的地方。榕江地处黔东南,是“黔省东南锁钥,苗疆第一要区”,县域内有苗、侗、水、瑶、布依族等十七个世居少数民族,大多依水而栖,连片居住,既一山不同族、百里不同俗,又一水连千户、万山根连根,民族风情浓郁,多彩特色鲜明。侗族是古代百越部族的一支,从岭南迁徙到云贵高原;这里是五帝时期的三苗蛮夷之地,夏商周时期的荆梁竹木之地。春秋归楚,战国置县,秦汉时属夜郎国,之后隶属关系多次变更,但与云川、两湖、两广一衣带水,山水同脉,受巴蜀楚广文化影响尤为深远;这里跨越长江、珠江水系,是黔桂水上枢纽、南下通商要道,自古有舟楫便利、地望优势。山不转水转,路一通商通,南北商贾云集于此,县城的一条街上就设有两湖会馆、广东会馆等九家清朝时期的商人会馆,可见榕江自古便是福地、富地。岁月教古道沧桑,风雨让侗寨斑斓。千百年的农耕文明孕育了丰赡的榕江文化,也保育了独特的大利侗寨文化。大约在六百年前的明朝时期,大利村先祖避乱于此,落草结寨,休养生息,种下一草一木,垒起一石一瓦,过上封闭、自足、安逸的生活。侗寨的四周,生长着四百多棵古楠木,其中有四十多棵树龄在五百岁以上。侗寨百姓视古楠如长老,有“长老护村、古木佑寨”的观念,有敬畏天地、善待山川、不违农时的传统。村里建屋多用杉木,不用稀有树种;谁家生了儿女,便种下若干杉树,待儿女长大嫁娶时,杉树正好可用来建屋造房。村规民约中要求不得乱砍树木、盗取树块,谨防引发山火,违者需以一百八十斤米、一百八十斤肉、一百八十斤酒宴请全村父老乡亲,以敬代罚,寓教于乐。丰足靠天时,农事赖物候,顺天应时,天人相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时轮回有致,纯朴勤劳,谦逊和善,不与外界争春。如今黔地交通条件大为改观,贵州的县县通高速,榕江的高铁通全国,东西南北交流交融,但大利侗寨依然植被茂密、生态完好,绿盖如初,且古风浩荡、处变不乱,宁静如昔。

  这里是红军走过的地方。1930年4月底,邓小平、张云逸、李明瑞等领导的红七军发起榕江之战,打响了红军在贵州境内的第一次胜仗,在苗侗群众帮助下开辟了游击区域,巩固了右江根据地;1934年12月12日,经历了惨烈的湘江战役之后,中央红军主力和中央机关由湘西南向黔东南进行“通道转兵”“西进入黔”,向黔西北遵义转移,得到苗族侗族等各族民众的支持。蓦然回首,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苗乡侗寨的山路上,留下红色的足迹、长征的故事,也记载下苗侗人民对红军的深情厚谊。

  刘汉俊 摄影

  这里是创造了新时代乡村文化的地方。在中国西南腹地、大山深处的榕江县,108支主要由农民组成的足球队正热火朝天、奋勇争先,青年农民们脚不离土、身不离乡,以和为美,快乐至上,把足球踢成了文化、踢出了生产力,蹚出了“农文体旅商网一体”的致富新路子、发展新模式。“村超”出圈跨界、越洋跨海,走向海外打比赛,吸引了法国、阿根廷、美国、巴西、阿尔及利亚等外国著名球队和球星来榕江,赢得了泼天的流量。从“苗侗村超”“榕江村超”到“贵州村超”,再到“中国村超”,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呼唤和自强不息的呐喊,让全中国听到了农民的心声,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国农村的丰采。大利侗寨有了历史上第一支“村超”足球队,村民们凑了两万多元钱,为自己的孩子们买球衣、置器材,去现场当啦啦队、跳侗族舞。这是大利侗寨的脸面,“村超”之路把侗寨带到了世界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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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年前,侗族先祖开拓了月亮山坳这方净土。世界是道路连通的,村寨是石板路结成的,密如蛛网的青石板编织了侗寨的悠长岁月。石板各不相同,长长短短,宽宽窄窄,连缀起来恰到好处,十分妥帖,让你每一脚都踩在实处。八匡古道等四条通向山外的石板路,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是南方茶马古道的过村路段。路旁有青苔裹满树皮,或点缀在柴垛、石壁上,让你如读斑驳的村史。石路没有一致风格,不是固定路径,方向不断变换,总能通达四方。四五棵白菜青菜绿意盎然,两三片青葱青蒜精神抖擞,立在路旁接受春雨的洗礼。向阳坡上的路边花儿灿灿地开放,花枝招展地说,我就是春天。移目梯田里盛开的油菜花,才感到满眼的春意在闹,在青色的山谷里有几分耀眼。古道是历史的T台,青石板是侗家人的红地毯。

  刘汉俊 摄影

  村里人抬脚出门,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负重前行是常态。低一脚是世道,高一脚是门道,外来客觉得是磕磕绊绊,侗寨人觉得是闲庭信步。重檐翘角的底下,有不知道起自哪里的石板路,长长短短宽宽窄窄七转八弯地绕到你的跟前,等你下脚,又横横竖竖弯弯直直九曲回肠地不知道拐向哪里,带你走出迷宫。并不宽大平整的石板,常在意外之处等你,提醒你人生之路难免虚虚实实磕磕碰碰,当步步小心。石板路的上空,偶有廊房飞架,生动的一笔增加了山寨的创意,还有空间的立体感。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石板路上寻寻觅觅,以为走到了尽头,一转眼却有通幽小径;以为脚前没路,森森壁立的却是没有闩的木门,一推就开。转弯、反转是道路的常态,上坡、下坡是人生的常事。

  侗家山寨  油画 吴冠中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明。正东张西望、南下北上,忽听得楼板的声响,接着是人声、鸡犬声、户枢的吱扭声依次响起。转过身来,屋脚边一双眼睛正凝望着我,定定的、黑黑的眼神,温顺而淡雅,执着且深情,不卑不亢,不吭不吠的。对,是一只小黄毛狗。我上坡,它迎着我,转身带路;我下坡,它跟着我,一路伴行;我站定,它竟然绕在我的脚前,嗅嗅蹭蹭,让我怀疑昨晚是否濯了足。见它摇头摆尾乞怜的样子,知道是表示友好了。

  路旁坡上,有若干根杉木斜立横躺,是木屋、谷仓的备料,可以用作修修补补换换改改。它们自信地在候场,相信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整个山林没有一片多余的绿叶,全部村寨没有一根多余的木头。

  路不积水,脚不沾泥,山寨的春雨把石路洗成了青色。侗乡的路,跟桐乡乌镇高高低低却平铺延展的石板路不一样,与赤壁羊楼洞古镇宽宽硕硕一条道走到底的青石路不一样,同贵阳青岩古镇起起落落挨着城墙、贴着城门的岩石路也不一样,而是一条窄路走上天,栉风沐雨不知边,让你有“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的空灵感觉。道狭草木长,春雨沾我衣,回身鸟瞰,是满眼的诗意,只等你绣口一吐、舌卷莲花了。

  刘汉俊 摄影 是的,侗寨是可以写诗作画的仙境,有一种古典的美。不入侗寨,难见其美,像王安石所说,“入之愈深”“而其见愈奇”。月亮山下风光旑旎,利侗溪畔风月无边,脚跟路走,心随脚移。村落廊桥依山临水,梯田茶田风景优美,路旁有鲜活的细节,前路有生动的故事。你可携古之名人名篇神游,有美文美诗陪伴,也可鼠标轻点,让古乐古风《高山流水》作缠绵的绕梁。李白没来过,但是他见闻了“门对鹤溪流水,云连雁宕新家”的景美;杜牧没来过,但是他感受过“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的意美;苏东坡在“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中喝过茶;陆游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里迷过路。最是徐霞客的黔游壮行,既有“凭临诸峰,翠浪千层,环拥回伏,远近皆出足下”之写意,又有“晴朗映彻,无片翳之滓”“夙雨霏霏”“夜闻风雨声”之工笔。没来,是他们的遗憾;你来,是你的运气。移步换景,临画作诗,你是画中人、诗中仙。谁把诗风画雨挥洒在这里,谁把诗笺画卷遗落在这里,让大利侗寨之美如此令人心醉、让人牵挂,美得让人想哭。

  刘汉俊 摄影

  无须驻足,自然转折,踩着不变的节奏,一口气走到你想任意停留的地方,一停留就有灵感在霸气侧露,一顿足便自成风景一片。狭路相逢,相互礼让,邂逅是缘分,路遇是福分,一个笑脸便完成了千年一遇的浪漫。侗寨人适应能力强,石路再窄,只需立足之地;坡道再陡,都能如履平地。一辆摩托车嵌在转角逼仄处,不差一寸、不欠一分,让你琢磨半天,它是怎么推上来的,能怎样开出去,会不会是空降,一切只道是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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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意走进一户侗族人家,你会受到礼遇,可以淌着口水点上一桌侗家菜,尝尝牛瘪火锅酸汤鱼、糖糍粑粑糯米饭的美味。侗家人“食不离酸”,酸鱼酸肉腌百菜,让你味酸心里美。做客侗家,主人会以酒为礼,敬上自酿的烤米酒。端的很爽快,喝的很畅快,越喝越嗨,豪情万丈,终于“扁当”一声醉倒在地,所以这米酒俗称“扁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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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人更欢快的,是清澈的河水。利侗河纵贯大利侗寨,河上有六座长廊式的木制风雨桥。“下步桥”是风雨桥,也是过河入村的寨门。侗乡沟壑多雨水多,所以村村有木制的风雨桥。桥身以粗木为柱、巨木为梁,有顶、有廊、有亭,雕龙、绘凤、画人,避风、挡雨、遮阳。千山簇拥一水,万径归于一桥,桥上风雨过,桥下水扬波。出行过桥,此岸是现实,彼岸是仙界,风雨桥是两个世界的联结,通向福地的过渡。遮风挡雨千百年,含辛茹苦一辈子,侗寨的老人们会来风雨桥上聚坐,聊天忆旧说丰年。鼓楼底下议正事,风雨桥上谈恋爱,会唱歌的人儿懂情爱,侗家人不缺热烈与浪漫。英俊的珠郎与漂亮的娘美在风雨桥上约会,亲爱的羞涩泛起古老的清波。在风雨桥上,我买了一条蜡染围巾,侗族大妈的眼神和言语,比面料还柔和,比炭火还温暖。这方侗锦侗染,是侗家人用智慧和汗水凝成的。侗寨的染布有豆染、蜡染、扎染、蓝染之分,染料多用板蓝根、核桃壳、柿子叶、花生衣、荷叶、母丁香、栀子花、艾草叶、枇杷叶、石榴皮等天然植物做成,经过捣碎、发酵的工艺,浸泡五天,发酵十五天,将棉麻布浸入,然后上色、加温。经高温蒸煮后,冷却、凝固、成型。人生万物,万物生人,侗族人把自然的精华、人间的智慧凝成一方侗染,呈献给你,你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围着的是一条染巾,拢着的却是一座侗山侗寨,风雨桥下水湍湍,是为我点赞的掌声。溪河里有溜光滚圆的鹅卵石,两旁是参差枕河人家,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从河边看风雨桥,宛如一幅山水动图,一切都是原生态。风雨桥旁的石路边上,矗立着几棵粗壮的古树。树根下有一只大石碗,碗里有泉水叮咚,妙若梵音。石碗边挂着一两只竹勺,供路人畅饮甘泉。清冽穿肠过,圣洁心中留。世间之美,既在眼里,更在心里。

  石板路的那头,是四根大圆木柱。木柱上方,是侗寨人家。吊脚屋依山傍水,因地制屋,以形造型,圆木起石坡,砖石垒木板,木头横平竖直,梁柱相互支撑,榫卯结构紧密,浑身不着一个铁钉。楼上住人,避开蛇虫兽鼠之害,确保安全和不潮湿;楼下养牲畜,旁边有柴屋和谷仓。四合三间两层或三层,一家人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如果是五合四间三层,多是兄弟合建,各家两间三层,大大方方,气气派派。屋檐翘两头,各有纹饰,中间有瓦片组成的花形,简朴而庄重。吊脚楼下或空余地上,有方形池蓄水,可养鱼,可消防。每幢木屋各有特色,外密而内疏,互相避让、各不遮挡,一家有风,全村凉爽。最老的木屋是有二百多年历史的清代“四合楼”,其三楼的“走马转阁楼”景致尤其华丽壮观,三面风光,全景视野;斗拱紧凑,梁柱紧致,堪称侗寨建筑中的经典、极品。清一色的干栏式青瓦吊脚楼林林总总挤挤密密,沿河展风檐,依山摆丰姿,是世界上最密集也是最通达的建筑群。犹如天上宫阙降人间,复制在大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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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矗立在村中央的鼓楼,是侗寨的亮眼、侗族建筑的精品。鼓楼呈六边造型,飞阁重檐翼然,形似宝塔,既庄严巍峨、气势雄伟,又精巧雅致、端庄秀美。鼓楼有六柱六边,村里还有古井六口、风雨桥六座,寓意是大利村发韧时有六大家族。村村寨寨建鼓楼,条条道路通鼓楼,家家开门见鼓楼,鼓楼是侗寨的中心,是侗族人的核心。有侗寨就有鼓楼,有鼓楼就有萨坛,而且是先有萨坛、后有村寨。鼓楼前石垒的萨坛,是用来祭祀“萨岁”的。侗族传说中的“萨岁”,是创世女神、始祖英雄,她率领民众抗击外敌、护佑侗寨,才有侗家人的世代繁盛。萨坛与鼓楼之间,是集会的中心、跳舞的广场,侗族人逢年过节在这里祭祖祭萨。鼓楼内的上方有悬鼓置顶,鼓声一响,家家户户管事的人来到鼓楼里,围坐在火塘旁。寨佬居中坐,后生依次排。火在烈烈地燃,话在切切地说,所有的议题、难题,一切的公事、私事,在暖融融的热烤中成熟。

  比话题更热烈的,是侗族大歌。侗族女孩会说话就会唱歌、学走路就会跳舞,天生好嗓子,声音似裂帛,纯净如天籁;侗族男人个个能歌会唱,力量能搬山,气势像倒海,深情好似利侗河上的柔波。鼓楼下,歌声宽宽地响起,和声排场地呼应,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听不懂词却听得出美。比侗族大歌更热闹的,是侗族歌舞。男女老少,八方来客,载歌载舞手拉手,围着火塘转圈圈,跳起欢快的芦笙舞、多耶舞。侗家女儿身穿饰有龙凤水草的无领大襟衣、百褶裙,头戴盘龙舞凤的银冠佩挂,侗家男子以青布包头,穿立领对襟上衣,外加无纽扣短坎肩。歌舞翩翩起,银光闪闪亮,加入欢乐的海洋,你可以纵情地欢歌,豪放地欢笑。千山万水是最好的音乐厅,满目苍翠是痴迷的观众,天上的飞鸟作你的音符,利侗河水为你唱副歌,侗寨姑娘闪闪的银饰为你打击欢快的节奏。

  过风雨桥,渡利侗河,从此岸到彼岸,上月亮山,走石板路,从这屋到那屋,只消半分钟、几分钟;从“半山听雨”走到溪边,走走停停半根烟工夫。摩托车驶出寨门,沿盘山公路开到榕江县城,不过半小时。时光荏苒,古道悠长,从清朝乾隆52年算起,大利侗寨行走在山谷间的这条石板路上,已有230多年了。但是侗寨先民从古老的年代、遥远的山林迁入这片山谷,则走过了漫漫长路,祖祖辈辈无穷已,生生死死几千年。时间刻度,标识着历史的厚度。六十七条江河水或急或缓、或分或合地布满榕江全境。不光有江河,还有榕树,所以取名“榕江”。满城的古榕树,是现今的生态特色、自然风景。悠悠江河水,耿耿千古情,是历史的见证、文化的活化石。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那是心灵的归宿。到榕江走走,来侗寨一憩,古老的榕树为你撑巨伞,清亮的溪流为你洗风尘。可以教烦躁歇下脚步,让漂泊放下行囊,把繁重的包袱解开。在这里致虚守静,归根复命,找回圣心佛性禅意,有一种回到人生原点的感觉。若嫌孤独,你可以仰望星空,雨后的天幕繁星点点,每一粒都晶莹剔透,近在眼前。星夜里的大利侗寨夜幄沉沉,灯火点点,是天上银河撒在山间的一把星子。

  刘汉俊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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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利侗寨的日子安静、悠闲、漫漶,像遗落了指针的钟表,只有时光岁月,无须时间概念,是都市人艳羡的慢生活。村里有三百多户人家,一千三百多人,八成村民姓杨。“半山听雨”客栈里的画家、主人徐基茂的身份,是职业学校的老师。周末回到侗寨,招待来客并作画。水墨画村寨,浓淡皆妙笔,没有人比他更懂侗寨之美的了。坡上一幢木屋,“吱呀”一声开门的,是在收拾鸡饲料的老妇人,姓卢。她告诉我,是外村嫁过来的,老伴儿姓李,是大利侗寨的少数姓氏。她家的鸡在山坡散养,每天去山上送食,在草丛中寻回鸡蛋。言谈中满心的自足,也有淡淡的隐忧,那是山顶的老鹰太厉害,昨天又叼走了她家两只鸡。她招呼我说,家里有好吃的侗家菜,欢迎随时来吃。杨再祥是大利村村委会副主任,一位踏实能干的青壮侗族汉子。他外出务工又返乡创业,与村“两委”班子一道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自家办起了民宿、画室,供外来画家和学生们作画、写生,为古老的侗寨增添了文化的元素。在鼓楼下偶遇一位英国小伙子,他慕名来到榕江,独自从县城骑车来到大利侗寨,对这里的神奇之美惊叹不已。一位名叫阿贵的小伙子,从深圳回到家乡黔东南凯里,把大利侗寨作为再创业的起点,这位年轻的景观设计师办起了“月亮山居”文旅研学项目,把北京、贵州、深圳的资源引入侗寨。一道古色古香、典雅淳朴的风景,正被他旺旺的炉火烤成型、镀上色,成为月亮山下的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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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景看侗寨,忽然觉得桃花源不在东晋,不在别处,就在你的眼前、你的心底。侗寨适合过田园生活,读好诗、写美文。围炉品茗把盏,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话地,不闻屋外风雨寒风,超然物外,心离尘世。刘勰说,“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你可以来这里找灵感、抒性灵。舒展的慢生活,清新的绿色风,可以修心洗脑、治愈养生,给心灵放个假,给尘心洗个澡,为人生涂些新绿,替世界添一分宁静。大利侗寨,是自然馈赠人类的一件宝物、一方净土。

  半山听雨声,滴滴皆乡愁。(原载2025年3月22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大利侗寨画家徐基茂作品选

  刘汉俊摄于大利侗寨“半山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