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正在从参与者变成国际引领者

　　秘鲁第一大配电公司、巴西水电站运营、中巴经济走廊……它们的身后都有长江电力的身影。

　　作为三峡集团控股上市公司，过去十年，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指引下，长江电力不断优化国际业务，以高质量发展交出“高分”答卷，是中国企业加快“走出去”步伐的缩影。

　　近日，长江日报记者在秘鲁首都利马专访了长电国际公司副总裁、路德斯公司副董事长瞿卫华。

　　长电国际公司副总裁、路德斯公司副董事长瞿卫华。

　　“大家更愿意与中国工程师合作”

　　长江日报：作为中国最大的电力上市公司和全球最大的水电上市公司，请您介绍一下长江电力在海外的发展情况。

　　瞿卫华：在“一带一路”倡议下，长江电力紧跟三峡集团“走出去”的步伐。作为长江电力国际业务专业平台，长电国际负责推进落实长江电力国际化发展战略。目前，我们的经营区域覆盖秘鲁、巴西、巴基斯坦等多个国家，主要从事水力发电、投融资、抽水蓄能、智慧综合能源、新能源和配售电等业务。

　　2014年，长江电力开始为马来西亚沐若电站提供运维技术咨询服务。2015年，三峡巴西公司成功中标朱比亚和伊利亚水电站30年特许经营权。

　　在巴基斯坦，长江电力发挥专业优势，参与建设的卡洛特水电站是中巴经济走廊首个水电投资项目。2019年5月，长江电力接管巴基斯坦风电项目的运维管理，标志着长江电力开始在海外运营和管理实体项目。

　　2016年，长电国际与三峡欧洲公司联合收购BCP Lux公司100%股权，间接持有德国Meerwind项目公司80%股权。Meerwind项目是德国最大的已投运海上风电项目之一。

　　2019年9月，长江电力成功中标秘鲁路德斯公司83.64%股权，成为2019年中资企业最大的海外并购项目，也是中资企业首次进入秘鲁大型公用事业领域。路德斯是秘鲁最大的输配电公司，用户达到128万户，约占秘鲁全国30%的配电市场份额。

　　长江日报：今年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的十周年。从2014年起，您就一直在海外工作。作为“一带一路”建设的参与者，十年间，您感受到了哪些变化？

　　瞿卫华：“一带一路”项目涉及众多基础设施建设，如港口、铁路、公路、电力设施等，这些建设提高了共建国家的交通和物流能力，促进了贸易和经济发展。

　　同时，“一带一路”项目有助于降低贸易壁垒，增加了共建国家之间的贸易机会。

　　另一方面，“一带一路”鼓励国际合作，包括共同投资、技术转让和产业合作等，这些合作不仅为当地带来了商机和就业机会，也推动了共建国家的经济多样化。

　　更关键的是，“一带一路”促进了中国和世界的文化交流，增进了国与国之间的心灵相通。

　　以我们参与建设的卡洛特水电站项目为例，它是巴基斯坦首个完全使用中国技术和中国标准建设的水电项目。施工期的巴基斯坦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大多来自当地，建设高峰期属地员工超5000人。中国工程师对当地员工进行手把手指导，不仅解决了当地的就业问题，也帮助他们掌握了相关技术。

　　就在今年5月，长电国际秘鲁路德斯公司在首都利马举办了电动汽车推介会。其实，秘鲁国内电动汽车数量很少，利马市的电动汽车数量约200辆。但是，我们希望通过这个活动，让秘鲁人了解新能源汽车，通过加强清洁能源基础性保障设施建设，推动秘鲁清洁能源汽车使用，引领广大民众参与低碳行动，为秘鲁的节能减排事业作出贡献。

　　共建“一带一路”的过程中，许多中国企业正在从参与者变成国际引领者。以我从事的行业为例，十年前，很多国家愿意选择欧美工程师，但现在，他们都愿意与中国工程师合作。

　　巴基斯坦卡洛特水电站。

　　先求知、再求思、再求变

　　长江日报：从参与者到引领者，这个过程容易吗？

　　瞿卫华：从我的工作经历来看，这个过程并不容易。中国国力的提升增强了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底气。同时，通过中国建设者们的努力，中国企业和中国技术赢得了更多国家的认可。

　　2014年，马来西亚砂捞越州政府向三峡集团发出了承建沐若水电站的邀请。当时，很多国家的水电站时不时就会出现停机现象。我们就提出一个目标，实现沐若水电站零非停。

　　为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团队把几十万行的程序全部打印出来，一行一行地看，任何人发现问题，马上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我们反复看了大半年，最终发现了七八十个漏洞。

　　后来，我们又按照国际通用技术标准要求编制完成了沐若项目技术规程、管理文件和标准工单，共完成20部运行规程、33部检修规程、31部检修作业指导书、100份标准操作工单和13部管理文件，将标准细化，防止一切出错的可能。直到现在，沐若水电站的主控系统依然稳如磐石。

　　马来西亚沐若水电站项目是长江电力在海外的第一个技术咨询项目。正因为我们将项目做到了极致，才打响了长江电力在海外市场的第一枪，赢得了更多信任。

　　长江日报：在您的海外工作经历中，还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的故事？

　　瞿卫华：我再讲一段我在巴西的经历。巴西是水电大国，2015年，三峡巴西公司成功中标朱比亚和伊利亚水电站30年特许经营权。但我们起初在巴西开展工作时，当地工程师对我们并不认可。他们认为，“当初你们中国建三峡，还在巴西伊泰普水电站学习水电运营管理经验。如今，你们虽然中标了巴西水电站的经营权，但那也只能说明中国更有钱了，并不意味着你们的水电技术和管理能力强如我们。”

　　为了得到当地人的认可，只有靠事实说话。为此我们提出“先求知、再求思、再求变”的工作思路。

　　首先，我们苦练内功。前三个月，我们的工作内容就是熟悉业务，不仅要对自己的业务了如指掌，还要从原理上认识问题，与国际标准对标。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多听、多问、少说，尽量不发表任何带主观色彩的观点。

　　我们团队中有一位非常年轻的小伙子，他和巴西一位顶尖水利工程师搭档。为了解当地工程标准，中国小伙用三个月时间认真研究、仔细琢磨。三个月后，当他对项目情况做到了完全熟悉后，在一次方案讨论会上，中国小伙向巴西搭档表达了他的看法，这位巴西工程师当场就提出了质疑。

　　中国小伙援引一条条国际标准进行详细解释，并罗列巴西与中国的相关实验数据。中国人的专业让巴西工程师惊讶又佩服。之后，巴西工程师都会认真聆听这位小伙的意见。

　　第二步，学会求思。我们熟悉业务后，还要学会思考，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哪些是别人的长处？以前，我们习惯用“落后”或者“先进”简单粗暴地评判两个国家的技术水平。但现在，我们要多维度思考问题，每个国家或地区都有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互学互鉴，共同进步。

　　第三步，再求变。理解当地的技术标准和工作习惯后，我们要善于将想法与当地工程师沟通交流，双方达成共识，一起推动项目进展。

　　马来西亚沐若水电站。

　　“一带一路”是一条“友谊之路”

　　长江日报：在您看来，中国企业走出去，面临哪些转型？

　　瞿卫华：我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中国标准向国际标准的转型。但是，从中国标准到国际标准，不一定是一个标准的提升，更多的是一种适应性改良，将中国标准属地化、将中国产品和技术国际化。现阶段，我们的目标是基于国际环境，融入国际市场，而不是简单地将国际标准变成中国标准。

　　同时，企业管理模式也要转型。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文化差异，无论是工作习惯和生活习惯都有不同，我们要充分尊重和理解他们的文化背景。

　　之前，我们总是强调“包容”。但所谓包容，很多时候还是一副“我是正确的，但我也可以包容你”的居高临下姿态。其实，大家更需要的是尊重，是换位思考，是理解差异并予以足够的尊重。

　　我经常和中国同事强调，在海外工作，要学会和当地人交朋友，要把工作伙伴变成生活中的朋友。成为朋友，是他们对我们的最高认可。

　　现在，我和我的工作伙伴会经常约着一起爬山、一起聚会。我以前有一位工作伙伴，他的母亲已经70多岁，老太太每次听说我要去他们家就会非常高兴。为了和我交流，听说老太太还特意学习了一个月的英语。

　　这几年，我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一带一路”其实是一条“友谊之路”。

　　长江日报：在海外多年，您对您的团队有哪些特殊的纪律要求？

　　瞿卫华：我们团队中有一项铁律，在海外工作，不得非议祖国一草一木。

　　我们定下这条纪律是在巴西工作期间。那时候，项目所在的小镇只有2万人，他们对中国的了解都是来自当地媒体，他们在生活中见到的中国人就是我们几位。

　　对于他们而言，我们代表的就是中国，我们的一言一行展示的也是中国。我们说了哪些不好的话，做了哪些不好的事，当地人不会说你个人的品性有问题，人家会说中国人就是这样。

　　所以，在海外工作中，我们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我们不仅是中国的建设者代表，更是中国文化的传播者和友好使者。

　　（长江日报特派记者张维纳 蔡欣星 发自秘鲁利马 本文照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编辑：张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