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语言舞台化的随想 ——从《诗韵中华》谈起

《诗韵中华》演出剧照。 代泽奇 摄
□ 蒋力
一位诗人兼诗歌评论家创意并策划的《诗韵中华》,已经在海内外持续演出了五六年。《诗韵中华》以原创主题歌曲为载体,将朗诵、吟诵、声乐、器乐、舞蹈、书法、绘画等中国经典文化元素融汇在一起,有效地实现多种艺术形式在同一审美空间的融合,向世界呈现了中华诗歌的博大精深与多姿多彩。《诗韵中华》总策划、知名诗人李黎对《诗韵中华》的立意更有一番诗意的阐述:在物质发达的今天,人们更加呼唤心灵的回归,而诗歌正好与之一拍即合,“诗和远方”正消解着快节奏的“务实”生活带给人们的焦虑感和紧张感,让人能拥有健康的心态。拥有诗歌审美能力的人内心是充实的、幸福的,生活怎可缺少诗意?
策划者意在为诗歌文化的普及和推广找到一种多元融汇的舞台样式,从而达到其“以诗歌复兴带动文化复兴”的主观愿望。
中国是一个诗歌大国,具有悠久的诗歌传统和丰富的诗歌遗产,发展到当代,仍有值得我们骄傲和自豪的诗人及诗歌作品。《诗韵中华》的六个篇章:诗词起源、唐诗盛世、宋元词曲、近代情采、共和新韵、多元诗脉,即可视为一部高度浓缩的中国诗史。诗韵中华将从古至今、内容极为丰富多彩的中华诗歌融汇到声光电、多媒体、3D技术、虚拟现实之中,入选的诗人及诗歌,多为历代较具代表性的诗人和诗作,引起观众共鸣的也正是这些诗作,或许还有对这些诗作的舞台化表现。
诗歌的传播,与舞台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朗诵和吟诵,当属最初的传播手段,而朗诵和吟诵中,已然包含了音乐成分。有一种说法是:语言的尽头就是音乐的起点。其实并不这么泾渭分明,抑扬顿挫不包含乐感吗?吟诵没有音调吗?只不过是因为时间久了,人们觉得朗诵或吟诵的传播手段,加上动作和表情(这就是表演了)还不足以完全能表达诗作的内涵,于是想到了音乐、想到了舞蹈。最初的音乐表现形式,大概就是:歌。所以可曰:诗与歌是难以截然分开的,“诗歌”这个词中的两个字,既可各自独立,又有相互关联。音乐的主要表现形式,一是声乐(歌),二是器乐,都与诗的关系很近。举例来说,著名音乐家青主创作的歌曲《大江东去》、陆在易创作的歌曲《我爱这土地》都是为名诗谱曲的范例,而自古曲《夕阳箫鼓》改编的民族管弦乐曲《春江花月夜》,更是向古诗名篇的主动靠拢。发展到后来,器乐作品中的某种体裁,就叫“交响诗”,舞蹈中的某种体裁则叫“舞蹈诗”,戏剧门类中也出现了“剧诗”和“诗剧”的说法。当然,这几种称谓中的“诗”,不是指具体的某一首诗,而是强调音乐或舞蹈作品的诗意、诗化,追求诗意盎然。至于“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更是古已有之的艺术审美观。《诗韵中华》中,书画上舞台,融入舞美,借助3D、LED等现代技术手段予以表现,也是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的诗意融合。
40多年前,我还是一个中学生时,听过朗诵艺术家殷之光先生的朗诵艺术讲座,懂得了朗诵与背诵的区别,知道了朗诵是可以站在舞台上,而背诵,只能面对老师、同学或家长。后来,殷先生组建北京朗诵艺术团。团员中包括播音员,也有话剧、影视剧和声乐演员。表演的作品以诗为主,表演样式以诗朗诵为主,以歌为辅。每次都有不同的主题,其中有一次是《郭小川(当代诗人)诗歌作品朗诵会》。我最后两次看他们的演出,也是二十多年前了,一次在清华大学的老礼堂,另一次在北京青年宫。话剧老演员朱琳、周正、曹灿,影视剧演员朱琳、沙景昌的朗诵,都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印象中还有一种配乐诗朗诵的表演形式。最难忘的是殷先生在大交响乐队的伴奏下朗诵的诗歌作品《人民万岁》。
20世纪90年代后期,中国音乐学院的李西安教授策划、监制了一台《但愿人长久——中国唐宋名篇音乐朗诵会》,1999年春节首演于北京音乐厅。这台节目是配乐诗朗诵这一艺术形式向音乐会舞台表演发展的极致,除配乐诗朗诵之外,还增加了诗词演唱(独唱、合唱)。其中大部分音乐均属委约创作,作曲者中不乏朱践耳、王西麟、赵季平、叶小纲、莫凡等名家。表演者中,既有乔榛、丁建华等大名鼎鼎的译制片配音演员,播音名家方明,还有濮存昕、吕中、肖雄、张家声等名演员,更有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孙道临和老指挥家郑小瑛。孙道临朗诵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深厚的修养、扎实的功底、人生的阅历、作品的感悟,在他颇具带入感的朗诵中,无所不见。
作为出品人的钱程,后又相继执掌过北京中山音乐堂、天津大剧院和哈尔滨大剧院,“唐宋名篇”这个品牌,跟着他演到了不少地方。孙道临先生走了,濮存昕接下了《琵琶行》。“唐宋名篇”之后,也策划出台了续篇,上溯《诗经》、乐府,下至现当代诗歌。最后这个专题,也有不少亮点,譬如:《再别康桥》的朗诵,只有一支箫伴奏,与诗中“悄悄是别离的笙箫”传递的意境极吻合。又如邀请当代诗人舒婷到场,朗诵她自己的诗歌代表作《致橡树》。
说来太巧,写到此处,我略小憩,翻看手机,竟见到这台节目2月下旬将再次公演于哈尔滨大剧院的预告文字。标题就很别样:诗意开年,传承“唐宋风骨”;心有常闲,聆听“诗乐”美妙。文中,记录了多位艺术家对诗歌的独到理解。乔榛说:作为一个朗诵者,应该把自己的魂融到作品中,和作者的魂融为一体,和作者笔下所描绘的魂融为一体,我一直称之为“魂的再塑”。濮存昕说:诗词不是实实在在的物质生活,诗词在生活中的意义,就是让你的生活有浪漫、有幻想,然后有对自己明确的认识。出品方表示:在中国当代社会物质文明高速跨越发展的时代背景下,这台历经二十余年、数百场演出的以音乐朗诵为形式的舞台艺术精品,正在铿锵有力地重拾当下人们对中华民族传统历史文化传承之信心。
回过头来再谈《诗韵中华》,容我指出其几点不足:一是承载过重而有载不动的感觉;二是舞台化处理手法偏多,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同时,有可能影响观众对诗歌的关注和理解。
个人以为,诗歌的舞台化传播,作品是主体,语言是途径,朗诵(表演)是主要手段,音乐是辅助,启迪是目的。孰重孰轻,应该有所把握。
(作者系中央歌剧院研究员,歌剧音乐剧制作人)
本文刊载于《长江日报》2022年2月24日第12版《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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