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早晨,起床后姜英民一行在岭西县城简单吃了点东西,蓝梅、周磊他们便到县公安局提押李妙娃,姜英民和另一名民警则到加油站给警车加油。九点钟他们准时从县城出发,返回省城。
警车在公路上疾驰,由于来的时候是夜晚,加上有任务在身,谁也没心思注意周围。现在是白天,隔窗遥望车外,没想到旷野竟如此美丽:正是草茂花盛的季节,绿色的山地原野,坡连着坡,岭牵着岭,花挨着花,草挤着草,远远望去,就象绿色的大海,波澜起伏,连绵不绝,无限壮观。加上这里空气清新,使这些长期生活在大都市的民警们,个个感到精神爽朗,心旷神怡……
姜英民边开车边哼上了歌曲:“在每天太阳,升起的地方,银色的神鹰就来到了古老村庄……”他唱的是《向往神鹰》。
蓝梅打开车窗闭目靠在椅子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想着自己的心思。她巳决定,回去后无论如何要向吴俊辉挑明心迹。哪怕他万一离不了婚,大不了自己调走……
周磊和小江小刘扒在车窗边贪婪望着外面;唯有李妙娃昏昏欲睡。
汽车奔驰,车轮沙沙着响。
“停车!”车正行至一高坡处,蓝梅突然叫道。
“怎么啦?”姜英民边问边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蓝梅也不回答,推开车门便跳了下去。
“女孩子就是事多。”姜英民嘟嚷着。这时他抬头看外面,只见坡上坡下,漫山遍野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一片片、一簇簇。再看蓝梅,早已扑进了鲜花丛中……
过了半天蓝梅没回来,姜英民说:“周磊,去叫一下,尽贪玩,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赶。”
周磊没动,说:“人家女孩子,有事哩。”
“有事也早解决完了。”姜英民说。
说归说,姜英民也没好意思动,便摘下手机准备给蓝梅打电话,一看,手机早没电了。又等了一会,还不见蓝梅的踪影,姜英民实在忍不住,自己跳下车朝蓝梅去的方向高喊:“蓝梅——蓝梅——走了。”
不见蓝梅的身影,也不见蓝梅回答。姜英民有点慌了,向蓝梅去的方向又走了走喊道:“蓝梅——”
还是没有回答,却传来一阵哭声。姜英民顺着哭声奔了过去,只见坡下蓝梅折了一大捆野花放在地上,不知为什么蓝梅却坐在花前大哭。
“怎么了?”姜英民走近蓝梅疑惑地问。
坐着哭泣的蓝梅听见姜英民的问话,一下扑在了花堆上,哭声更大了。
不知所措的姜英民环顾四周,发现了蓝梅掉在草地上挂着蓝彩带的红手机,他拾起来按了几下,看见来电显示上显示着所里值班室刚来了电话,问道:“所里来电话了?出什么事了?”
蓝梅依旧一个劲地哭。
姜英民顺手拨了过去。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而又熟悉的声音:“您好,临江街派出所值班室,有什么事请讲?”
姜英民听出是民警小谭:“小谭吧,我是姜英民,所里出什么事了?”
“吴俊辉昨晚——牺牲了。”
“放屁!”姜英民粗鲁地骂道,“你再说一遍?”小谭复述了一遍,姜英民仍不相信,昨晚还好好的,两人还通过电话,怎么就牺牲了?他挂线后又给郑凯旋办公室拨电话。他的手在抖,按了几遍都没按对,最后通了,没人接。他又打郑凯旋的手机,还是没人接。他疯了一般,又给付林办公室打,没人;再给付林的手机打,付林终于接听了,一切得到证实后,姜英民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那儿。手机还没挂,付林还在电话中说着什么,姜英民也没听、也没回答……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默默的,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周磊跑了过来,见姜英民和蓝梅都悲痛欲绝地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走近姜英民却没敢问。寂静的山坡,只有蓝梅轻轻的抽泣,周磊正不知所措,却听见了姜英民手中的红手机铃声在响,姜英民痴呆呆的不知道接。他从姜英民手中拿过电话,是付林挂断后又打了过来。
“喂,我是付林,姜英民怎么样?”电话中传来付林沙哑的声音。
“他……还好。”周磊望了姜英民一眼回答。
“你们现在在哪?”
“在一个山坡上,出县城一个多小时。”
“告诉姜英民,吴俊辉牺牲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人出事,你们一定要安全回来,车开慢点,什么时候到家都行,一定要安全。”
“是!”周磊悲伤地回答,声音都变了调。
周磊含泪挂断电话后小声对姜英民说:“付所长说,要我们一定安全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英民从悲痛中醒来,抹了抹脸,然后示意周磊去照顾蓝梅。周磊过去将哭得精疲力竭的蓝梅扶起,走了几步,蓝梅却又固执的回到花堆前蹲下,拾起花枝慢慢地、精心地编织……姜英民和周磊明白了蓝梅的意思,也过来帮忙。很快,一个大大的青枝和鲜花扎成的花圈完工了。三人捧着花圈默默地返回警车。周磊将花圈挂在车右前方的倒车镜上。
车上的小江小刘不知原故,见三人都红着眼,也没敢问。早上的喜悦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取之而来的是沉闷、压抑。巨大的悲痛弥漫车内,怎么也挥之不去。
车轮飞转,车朝省城疾驶。这辆人们从未见过挂着花圈的警车在公路上格外引人注目,人们怀着好奇和猜测的目光注视着它远去的背影。
花圈迎着疾风凛然高悬,花圈绿枝上的那一朵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弱小得任何人不小心都会踩倒、平凡得漫山遍野都是的小花,就象一面面彩色的旗帜在劲风中昂首挺立,猎猎抖动……
二三
姜英民一行回到临江所已是下午四点。他安排好讯问李妙娃的人后,就独自驾车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是每天上午火化,下午便封炉,打扫卫生,下班。
值班的是个老头,不让姜英民进。
“都下班了,早点干什么去了。要看到单位开证明来。”值班老头说。
因为死者涉及到案件,值班老头有这个权力。
姜英民掏出警官证,解释出差刚回,想最后看一眼老战友,说了半天,那老头硬是不同意。姜英民几乎要下脆,那老头心肠特硬。姜英民没法,突然发现殡仪馆大厅旁有一个小卖部,灵机一动,当即跑过去买了一条烟送给那老头,这才得以允许。
姜英民望着冷柜中吴俊辉的遗体,泪水溢满了眼眶。他后悔昨晚没有多陪他说会话;后悔没有将那一个笑话讲给他听……他将刚从办公室带来的那副心爱的围棋,小心翼翼地放在吴俊辉脚边。这是一副高级云子围棋,是姜英民已故的父亲留下来的,父亲是市围棋队教练。在临江所,姜英民的棋艺最好,唯一能不让子与其对弈的只有吴俊辉一人,两人经常利用空闲时间杀得难分难解,吴俊辉一直想要这副棋子,无奈姜英民硬是不肯忍痛割爱……
姜英民对殡仪馆老头嘱咐:火化时,一定要将这副棋一起火化。早已等不耐烦的老头连声应许。
临别时,姜英民含着热泪,默默地,庄严地向吴俊辉遗体举手行礼,搞得那老头也有几分感动,出去时对姜英民客气了许多。
姜英民走出殡仪馆,突然看见蓝梅红着眼睛从一辆出祖车上下来,忙迎了上去。他怕守门的老头刁难她,便带她进去。果然守门老头说:“你们有完没完?”
姜英民不停地说好话,还告诉老头蓝梅是死者的女朋友。听见姜英民的话,蓝梅又流下了眼泪。见蓝梅哭泣,老头松口了:“快点啊。”
走到停尸房门前,姜英民害怕蓝梅的哭声,说:“你进去吧,我在这等你。”
停尸房内,当那老头一拉开冷柜,蓝梅便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吴俊辉,泪如雨下。她在心灵深处轻轻呼唤着吴俊辉的名子,这个让她魂牵梦绕整整五年的男人此刻就默默躺在自已的怀抱,可他却再也听不见自己要说的话了……她起身,轻轻抚摸着吴俊辉的头发,心中哀怨地诉说: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为什么不等我向你表白?为什么不明白我对你的一片真情?为什么呀……
望着吴俊辉那面带微笑、白纸般英俊的脸庞和有棱有角的嘴唇,泪水涔涔的蓝梅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
这是蓝梅的初吻;是她第一次吻自已心爱的男人,也是最后一次吻这个男人。
老头见的场面多了,但一个姑娘深情地长吻一个死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姑娘是死者的女朋友的身份深信不疑:“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蓝梅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害怕惊醒吴俊辉似的轻轻为他整了整衣裳,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停尸房。
姜英民、蓝梅眼睛红红地离开殡仪馆,姜英民边开车边望了望疲惫不堪的蓝梅说:“我送你回家吧?”
蓝梅摇了头:“到前面路口我就下。”
“行不行呀?”姜英民不放心地问。
蓝梅点了点头。她下车后姜英民驾车直接回派出所。
姜英民刚进所大门就遇到曹大姐正四处找他:“姜探长,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林所长请你立即到办公室开会。”
小会议室里,贾文、郑凯旋、分管户政的张副所长、三个警区警长等都在座。姜英民进门后,付林便主持会议,他先介绍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后,对下一步工作进行分工:教导员、户政副所长加一名警长,负责吴俊辉的后事处理,同时,配合分局政治处尽快拿出吴俊辉的事迹材料上报,配合市局干部处组织好追悼大会和向遗体告别仪式。治安副所长郑凯旋、探长姜英民全力以赴侦办两起案件,特别是公园抢劫案,由于吴俊辉的牺牲,案情重大,快侦快结,以慰吴俊辉的英灵。
会议结束后,付林将郑凯旋和姜英民叫到他的办公室,付林关好门,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对姜英民说:“你看看这个。”
姜英民接过材料快速看了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份材料是“太平”强奸案受害人吴丽娟写的,内容是她和那位客人发生性关系是自愿的,不是强奸,而且她还接受了那位客人的四千八百元钱。材料上的字不多,有吴丽娟的签名,还捺有手印。
“怎么会……”
“不奇怪,案子的事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付林说。
姜英民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知道,现场是郑所长勘查的,不会有问题;吴丽娟的询问笔录是蓝梅做的,也没问题;作案人是放了四千八百元钱桌上,但那钱吴丽娟并没要,而是她表姐拿了交出来的,这是他亲自经历的,更没问题。根本不存在性交易,强奸犯罪成立,证据确凿。
“有人想把它变成嫖娼卖淫案。”付林说。
“现场沙发上有血迹,是吴丽娟的,吴丽娟是处女,那就是处女卖淫案了。”郑凯旋嘲笑地说。
“那我们暂且就按嫖娼卖淫的治安案件办,治安案件不是案件吗?所以嫖客我们依旧要查出来。”付林转向郑凯旋:“徐太源有什么动静?”
“没有,回去后一直呆在‘太平’没出来。”郑凯旋答。
付林肯定地说:“盯住他,他如果没问题,我就把付字倒过来写。”他又分析,暂时还不能动他,他的关系网太大,要动他,必须要找到铁的证据。根据目前情况的变化,要作适当调整。他吩咐郑所长,主要任务就是抓紧时间审讯李妙娃,一定要从他身上打开缺口,挖出徐太源,挖出徐太源后面的那个强奸作案人。另外要找到吴丽娟,查她为什么要改口,还有她那个表姐,是不是有人威胁或者收买她们。
郑凯旋点了点头。
付林又对姜英民说:“你一直经手公园劫案,情况也比较熟悉,分局刑警队已抽调了两名侦察员,你带着他们尽快提审两名凶手,深挖余罪。第一次审讯笔录在曹大姐那里,你去拿过来,据说杀害吴俊辉的矮个子非常顽固,你要有心理准备……另外你要注意情绪,吴俊辉已经牺牲了,我不希望你犯错误。”付林说完,望着一提到吴俊辉情绪就悲痛欲绝的姜英民。
姜英民知道付林担心自己为吴俊辉报仇,做出什么事来,于是用嘶哑的嗓子说:“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好,你们分头连夜行动,有情况注意保密,重大情况及时与我通气。”
郑凯旋和姜英民同时答:“是!”
二四
从付林办公室出来,姜英民立即找到了曹大姐,从她那里要来了第一次审讯笔录,又找来临江公园几次被劫恋人的报案材料,尔后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仔细研究起来。
他首先打开第一次审讯笔录,看见第一行字就愣住了。
被审讯人:胡伟。
胡伟?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一定在哪见过或听说过……在哪呢?姜英民努力回忆,但怎么也记不起来。
姜英民继续看下去。
性别:男。出生年月:一九七八年四月。文化程度:初中。住址:岭西县岭南镇李胡村。
怎么这么巧?与李妙娃同一地方,那他一定认识李妙娃了。——对,记起来了,抓李妙娃的那天,在山坡小树林前抓到李妙娃时,自已问他叫什么,李妙娃回答的就是这个名字,胡伟,没错!
姜英民感到奇怪,两个毫不相关的案子,怎么绞到一起了?他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已的头脑保持清醒……
这李胡村怎么尽出这样的坏人?对李胡村有着刻骨铭心印象的姜英民思忖:也不奇怪,如果想想那些愚昧无知的村民,出几个这样的坏人就不足为奇了……姜英民又想起了当地警察的话,李妙娃带出来的人不少,说不定胡伟也是李妙娃带出来的……他们之间有没有违法勾当呢?他在本子上记下了审讯时需要问的第一个问题。
胡伟在笔录中交代了他杀害吴俊辉的详细经过,其他情况没有交代。倒是大个子韩五一交代得比较细,而且还交代了前几次抢劫的情况。从两人交代的情况和报案人的材料来看,胡伟是主谋,韩五一是协从,他俩是如何纠合拢去的?除了临江公园,他们还在其它地方作过案没有?胡伟作案熟练、性情暴戾,心狠手辣,还有没有其它犯罪……
姜英民在本子上一一记下审问时需要讯问的问题。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宁静的办公室电话铃声格外锐耳,姜英民走过去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句,对方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怎么不接手机?”是宁小云。
“哦,手机在充电,没听到。”姜英民解释。
“听说你们所里出事了?”宁小云问。
“吴俊辉牺牲了。”姜英民低沉地说。
电话里半响没有声音。宁小云与吴俊辉很熟,每次吴俊辉见到宁小云,都小云嫂子前小云嫂子后地叫,叫得特别甜,叫得宁小云非常不好意思。宁小云特别喜欢这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
“喂!”姜英民喊了一声。
宁小云显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呜咽着说:“你没事吧?”
“我很好。”
“你小心点……”
姜英民听出宁小云在哭,知道她胆小,本想安慰她几句,她却挂断了电话。
姜英民回到办公桌前刚坐下,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他只好再过去接。
电话是分局看守所打来的,说在押嫌疑人韩五一要求交代问题,必须找经办他案件的负责人谈。姜英民说马上赶过来。
临江所离分局看守所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姜英民叫上正欲睡觉的周磊直奔看守所。
“找我们来有什么事要交代?”看守所审讯室里,姜英民盯着这名自己守候了多日而没能亲手抓住的对手问道。
韩五一不说话,盯着姜英民。
“你看什么?这是刑侦队姜探长,专门侦办你们的案件,有什么问题尽管谈,别磨蹭。”周磊在一旁说。
“……听说抓我们的那个警官……死了?”
姜英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么晚叫我们来就是打听这事。但他没有发作,冷静分析着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如果知道吴俊辉没有牺牲,就不打算交代更多的问题,如果知道牺牲了,会不会说点我们需要的东西……
“你有什么想法?”姜英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
韩五一:“我知道我们犯了大罪……”
姜英民:“知道就好。现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积极检举揭发他人的问题,有个好的态度,争取立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你的罪过,得到宽大处理。”
韩五一:“假如……”
姜英民:“别假如,我知道你不是主谋,所以没必要扛着。”姜英民趁热打铁地说。
韩五一:“假如我检举了他人的重大问题,你们能不能宽大我?”
姜英民一听,有戏,仍不动声色地说:“当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检举揭发有功。党的政策不会随意改动。”
韩五一:“你说话可算数?”
姜英民:“白纸黑字。我们这位周警官已把你我说的话全部记录在案。”
韩五一:“好,我揭发,胡伟曾经杀过人。”
姜英民抑制住内心的情绪,依旧不动声色。他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扔给韩五一一支,自己点燃一支。
韩五一受宠若惊,从地上捡起烟连上面的灰都没吹一下,就贪婪地塞到嘴里。姜英民起身为他点燃,韩五一头点得象鸡子啄米似的,嘴里不停地喊:“谢谢。”“谢谢。”
“杀了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你是怎么知道的?慢慢说,说详细点。”
韩五一望着自己吐出的烟雾,边回忆边谈:“那是我和他做第一笔案子,当时抢了一对谈恋爱的二千多元钱,我俩便到滨江大酒店去吃夜宵,当时我很害怕,两手一直发抖,老觉得周围有人盯着我们,他就叫我喝酒,说酒可以壮胆。那天我们喝的酒很多,白酒喝了一瓶,又喝啤酒,边喝边谈,他说了过去不少的事情,其中就说了几年前他和另外一个兄弟曾经杀了一个女孩,还得了十万块钱。”
姜英民:“杀的哪里的女孩,为什么杀她?”
韩五一:“当时他……说过,因为酒喝得太多,我不记得了,他说那女孩长得蛮漂亮……”
姜英民:“得十万块钱是怎么回事?”
韩五一:“他没细说,只说得了十万元,潇洒得很,天天上馆子,天天找女人……”
“你还知道胡伟什么情况?”姜英民打断韩五一。
韩五一想了想,摇了摇头。
姜英民:“你听他谈过一个叫李妙娃的人没有?”
韩五一:“听过,听过,不过是不是叫李妙娃我记不很清楚,他说过,他有个远房表叔,姓李,在一个什么公司当老总,神通广大,非常有钱,他特佩服他……后来还说那个表叔心蛮狠,不讲信用,便离开了他……”
“好吧,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如果你想起什么,随时叫管教干部与我们联系。”姜英民对已获得的情况非常满意,决定终止审讯。
韩五一:“好的,好的……不过,您能不能再给支烟我抽?”
姜英民满足了他。
二五
在派出所一楼留置室旁边的小办公室里,郑凯旋正和一名民警连夜审讯李妙娃。
瘦小的李妙娃坐在凳子上显得很猥琐,但他对被抓到派出所并不显得慌乱,那对小眼珠不停地滴溜溜转,而且非常机警地四处张望。
李妙娃不但狡猾,而且非常顽固。郑凯旋的审讯已经快有二个小时了,但审讯笔录一张纸还没记满。
他始终不承认认识那位在包房玩乐的客人,至于总经理徐太源认不认识,他说不知道。他说把那位客人招呼好是徐总特意吩咐的,显然是相互推诿。吴丽娟是他叫到包房去的他承认,但他并不知晓客人强奸了她。问他为什么连夜逃回岭西,他还是那句话,是临时决定的,因为父亲病了。
他的交代与姜英民在岭西审讯时他的交代没什么两样,显然他已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郑凯旋知道正面出击是起不到多大作用了,决定迂回进攻。
郑凯旋:“你和徐太源是怎么认识的?”
李妙娃:“我们是老乡,我当兵前就认识。”
郑凯旋:“你们经营太平娱乐城有没有违法行为?”
李妙娃:“应该没有吧。”
郑凯旋:“什么叫应该没有,有没有你这个常务副总经理还不知道?”
李妙娃:“没有,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再说了,来我们这儿的不光是平民老百姓,也有相当地位的大领导。我们哪敢做违法生意。”
郑凯旋:“都是哪些有地位的大领导?说几个听听。”
李妙娃不吱声了。
郑凯旋:“怎么不回答?”
李妙娃:“我也说不上名子,都是些市长、书记、主任、局长之类的。”
郑凯旋:“这些领导一般来干些什么呢?”
李妙娃:“吃吃饭、喝喝酒、唱唱歌,还能干别的吗?”
郑凯旋:“这些领导来一般是你接待还是徐太源接待?”
李妙娃:“有时是我,有时是徐总。大多数是徐总,因为他认识的领导多。”
郑凯旋:“那强奸案发生的那天那位领导是谁接待的?”
李妙娃:“这个……”
郑凯旋:“是记不起来了还是不愿说?”
李妙娃:“是徐总。”
郑凯旋:“他是如何给你介绍的?”
李妙娃:“他没有介绍。”
郑凯旋:“那你们如何称呼他?”
李妙娃:“称……先生。”
郑凯旋:“那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太平?”
李妙娃:“应该是。”
郑凯旋:“到底是不是?”
李妙娃:“是。”
郑凯旋:“你看那位生先象干什么的?”
李妙娃:“这个不好说。”
郑凯旋:“随便说。”
李妙娃:“象干部,而且不是一般的干部。”
郑凯旋:“告诉你,再大的干部我们也要把他查出来。”
李妙娃:“那是,那是。”
这时,姜英民敲门探进头来,郑凯旋随即出门,他们在门口商量什么,李妙娃两只耳朵恨不得竖起来,紧张地盯着门口。
两人一起进来后,郑凯旋说:“认识姜探长吧?”
李妙娃哪能不记得,他望了望姜英民,胆怯地点了点头。
郑凯旋:“他有个事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姜英民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胡伟的人?”
李妙娃虽然没动声色,但眼中露出的那一丝惊慌没有逃过姜英民和郑凯旋两双锐利的眼睛。
“认识还是不认识?”见李妙娃不吱声,姜英民加重语气问。
“名字……熟悉,但……我不认识。”李妙娃回答得结结巴巴。
姜英民:“他可是你从岭西带出来的,你竟然不认识?”
李妙娃:“我从岭西带出来的人多,哪能……个个记得。”
姜英民:“他以前跟随你干过,也不记得了?”
李妙娃:“也许……见了面我认识。”
姜英民:“想见他容易,他就在我们看守所。”
李妙娃:“他也进来了?为什么?”
姜英民:“想打听案情?”
李妙娃:“不不不,不想打听。”
姜英民:“你不是不认识吗?管他怎么进来的。”
李妙娃:“毕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嘛。”
姜英民:“这么说你还是认识他?”
李妙娃:“……有点印象。”
姜英民:“你这么滑头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李妙娃没说话。
“我的话问完了。”姜英民对郑凯旋说。
郑凯旋点了点头。
姜英民站起来,郑凯旋和他一起走到门外。
“他和胡伟之间肯定有问题。”出门后姜英民说。
“我看出来了,你在审讯胡伟时注意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这个李妙娃狡猾得很,要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情况难度很大。一有他们之间的任何信息及时与我通气。”郑凯旋说。
“行。”姜英民回答。
“你先休息吧,我再听听他编故事。”郑凯旋说完转身进去了。
二六
姜英民回寝室换了便装后走出派出所,骑上摩托车直奔家里,才走出两站路,腰间的手机就震荡起来。他将车刹在路边一看,是蓝梅打来的,便接听,喂了几声,里面除了乱嗡嗡的声音并没有人说话。怎么回事?蓝梅不会出什么事吧……焦虑不安的姜英民没办法,只好耐心等着,聚精会神地听,想从乱嗡嗡的声音中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半天才听见蓝梅断断续续的声音:“姜英民……你到……幽梦酒吧……来一下……”姜英民正想问清什么事,蓝梅却把电话挂了。姜英民再打过去却无人接听。
幽梦酒吧?幽梦酒吧在哪?很少去这种地方的姜英民抓了瞎,他看了看表,巳是凌晨一点了,这么晚她还在酒吧,肯定有什么事。急中生智的姜英民拨打了“110”。
“您好!市公安局110报警服务台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事?”一位女接警员用好听的普通话问道。
“我想问一下幽梦酒吧在什么地方?”姜英民说。
“在滨江路六十二号。”
“谢谢!”姜英民收起电话,跨上摩托车,加大油门直奔滨江路。
幽梦酒吧地处幽静的滨江路深处,是座白色房屋的高档酒吧。二层楼房屋,中部贯通式结构,装修得古色古香。进门的左边是吧台,一二层三方都是矮隔断的雅座,中间空出的部分搭建着一个木制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台闪着亮光的钢琴。因为是深夜,所以没有钢琴手。滨江路原是市委市府的所在地,两旁的房屋大多数住的是市直机关的干部,所以来幽梦酒吧消费的客人层次都还比较高。姜英民很快找到了闪着霓红灯光的幽梦酒吧,没锁摩托车就匆匆奔了进去。
酒吧里人不是很多,楼上有几对情侣,一楼只有两拨人,一拨在转角右边的4号雅间,三四个男人,另一拨在转角左边的3号雅间,一名女服务员和一名保安围在桌旁。
一名侍者见姜英民进门迎上来指着3号雅间问:“您是那位姑娘的亲属吧?”
姜英民点了头:“怎么啦?”
“她喝醉了,而且打伤了人。”侍者说。
“不惹她,她怎么会打人?”姜英民边说边朝里走。
在3号雅座里,只见蓝梅伏在桌上旁若无人的呼呼大睡,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着酒瓶,那酒瓶早已是底朝天。
“蓝梅,蓝梅,醒醒。”姜英民喊了几声,拉了几下,蓝梅依旧不省人事。
“好了,大家散去吧。”姜英民对围在一旁的人说。
“散去?说得轻松,我的人打伤了怎么办?”4号雅间的一个瘦男人说。
姜英民这才看见4号雅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大个子男人,头发蓬乱,脸上有一块红印,嘴角挂着血痕,衣服也撕烂了。
“你干嘛惹她?”姜英民对那受伤的大个子说。
“谁惹她了,你叫别人说。”受伤的大个子说。
大家便介绍经过,从大伙七嘴八舌地叙述中姜英民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蓝梅是晚上八点多钟来酒吧的,一直在3号雅间饮酒。十二点钟左右来了三个男人,就是4号雅间的这几个,没说话的那个胖子是老板,瘦子和大个子是跟随他的兄弟。因为3、4号雅间在拐角处紧挨着,他们进来后胖子老板一直注意着3号雅间情绪低落,长相漂亮,孤独饮酒的蓝梅。过了一会,刚好有个卖花的小姑娘进来卖花,胖老板便买了一支红玫瑰让大个子去送给蓝梅。心情不好,又巳喝醉的蓝梅见有人送玫瑰花,联想到逝去的吴俊辉,更加伤悲心乱……她用她那大大的、好看的醉眼盯着大个子,盯得大个子心里有些发怵。大个子尴尬地用手向4号雅间示意了一下。蓝梅见4号雅间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正对着自已傻笑,便将花拿到嘴边闻了一下,然后扔在一边,对大个子说:“你们老板有钱……没处花?让他多……捐献几个给牺牲的警察和穷苦人……别尽给陌生姑娘……献殷勤。”
大个子哪受过这种蔑视,他们接触的漂亮女孩多的是,还没见过这样对他们的,于是愤愤转身离去,嘴里骂了句:“臭三八,假正经。”
谁知蓝梅耳灵,刚好听见。正有气无处撒的她敏捷地跳了起来,一下子揪住了大个子,凶狠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大个子见蓝梅是个苗条的女孩,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仍然重复说:“臭三……”
“八”还没出口,蓝梅巳一个耳光扇了过来。被一个姑娘扇了一巴掌,大个子恼羞成怒,与蓝梅对打起来。可他哪里知道蓝梅的厉害,没二个回合便被摔倒在地,瘦子正想过来帮忙,一见蓝梅的身手,知道她习过武,便不敢上前了。这时,酒吧的保安和服务员上来将蓝梅和大个子拉开了……
姜英民听明白事情的原由,仍息事宁人的对胖老板说:“对不起,我们有个战友刚刚牺牲了,她心情不好。不该动手打人。”
“你们是……”胖老板问。
“我们是警察。”姜英民回答。
“难怪这姑娘身手不凡……”胖老板恍然大悟地说。
“警察也不能随便打人呀。”受伤的大个子说。
“这位哥,你不骂她,她怎么会打你?”姜英民说。
大个子还想说什么被胖老板制止了,他很绅士地伸出手对姜英民说:“对不起,是我们冒犯了。”
“没关系,说开了就行了。”姜英民也伸出手和胖老板握了握。
这时门口红灯闪烁,一辆警车停了下来,两名穿着警服、拿着文件夹的警察走了进来。原来吧台上的服务员见姜英民到来,怕男人们又动起手来,所以打了“110”报警电话。
姜英民向两名同行说明了情况,并告知巳经没事了,两名警察仍看了看姜英民的警官证,并作了登记,姜英民知道这是例行公式,因为他们要向分局和市局指挥室回复接警处置情况。
“110”处警警察和胖老板他们都走了。酒吧一名像是领班的男人过来对姜英民讨好地说:“我见她喝多了,他们人多,又都是些男人,怕她吃亏,所以派保安一直守着她。”
“谢谢。”姜英民说。
“不用谢,她也是我们这儿的常客。”酒吧男人说。
望着仍醉睡不醒的蓝梅,姜英民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了想,便掏出手机按号:“喂,小云,睡了吧,吵醒你了。你能出来一下吗?蓝梅喝醉了,你来帮我一下。在滨江路幽梦酒吧,的士司机都知道。好,我等着。”这么晚把宁小云从那么远叫过来,姜英民的确有些不忍,可没有别的办法。
姜英民打完电话便要了一杯咖啡,在蓝梅桌前坐下,边喝边等宁小云的到来。
姜英民望着蓝梅,想她为何要这样酗酒,平时她那么稳重、矜持。吴俊辉的牺牲的确对她刺激很大,可这件事不仅仅于此,蓝梅对吴俊辉的关注是非常明显的,姜英民早看出来了,只不过吴俊辉没在意罢了,要不怎么说旁观者清呢。姜英民感觉到这小丫头片子爱上了吴俊辉,但他一直不敢对吴俊辉挑明,吴俊辉毕竟是有家室的人,怕他们酿造一段悲剧。再说两人天天在一起工作,挑明了不好共事……这一切的一切,随着吴俊辉的牺牲,都已烟消云散。
此刻,他真的很同情眼前这个小师妹,爱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对于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来说的确太残酷。他不知道等一会宁小云来了该将她送到哪里去,回所肯定不行;她家住哪他又不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宁小云带她去宁小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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