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世凯书信里看见“表情包”|我读
文/杨于泽
表情包是互联网社交时代的一种新“语言”,通过附加简单语言的图片来表达某种符号化情感。有一阵子出现了对表情包的批评,认为它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公式化,缺乏真情流露。这种批评不是没有道理的。
近日到武大图书馆读《袁世凯全集》,发现袁世凯给人的书信里存在大量固定说辞,这跟今天满网飞的表情包颇为类似。
在书信中说些套话是人之常情,就像人们见面时常说“你好”一样。比如袁世凯的书信,复函开头无非是“正深驰溯,忽奉芝椷”“违阔已久,简翰忻承”“川涂遐隔,简翰欣承”,意思就是正盼着来信、忽然就接到来信、看把我高兴的,或者大老远的、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主动给人去信,则谓“川涂间阻,长跂英晖”“久疎音讯,渴想时深”,诸如此类。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袁世凯的书信除了这些开头结尾的套话之外,在正文中也大用“表情包”。
袁世凯的书信,以他1909年春上被清廷斥令“回籍养疴”后在彰德隐居期间为多,几乎天天都在给人写信。这些书信给人的一个突出印象就是满篇套话,很多说法、很多句子都是一模一样,甚至一字不改。比如1909年5月19日他在复外务部右丞梁如浩一函中说:“比因卫郡庐舍嚣隘,适辉县有旧园一所,小加葺治,移来独居。苏门百泉,近在咫尺,拄丈看山,优游啸詠,于卫生消夏均尚相宜。”几乎同样的这段话,5月26日又出现在袁写给另一位官员的复信中。
再比如,1911年1月22日袁复信其亲信、外务部参议阮忠枢称:“兄岁华虚阅,家运多艰。载诵孔怀之诗,曷禁如剡之痛。渥叨爱注,谨当自为宽遣,用副远厪。”第二天他回复甘肃提督张勋的信里也是几乎同样一段话,只将“孔怀之诗”改为“鸰原之诗”。袁世凯这一时期的书信都很短,我常想,如果收信人相互看到袁世凯的书信,说着同样的话、表着一样的情,是不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收到“表情包”也不算什么,袁世凯的函牍中还有许多统一回复,通篇一字不差的。比如1911年2月3日,正月初五,袁拟定了多通通用“复贺信”。其中给道员复贺信是:“阳回邹律,宠贲郇牋。际兹瑞肇龙躔,弥仰风清豸节。敬维……”又有回贺本省州县官的通用信稿等,很像那种“群发”的拜年微信。
古时候交通不便,音讯难达,写信是联络亲情、感情乃至维系人际关系的重要手段。写信也不是想写就写的,传递信函的成本是很高的。柳毅替洞庭龙女传递家书,结果是龙女以身相许。与袁世凯通信,有些人会派专人送达,另外还要附带送些时果、雅贶之属。袁世凯搞这种“统一回复”,不知道当事人知不知情,如果知道了,岂不是要生出“热脸贴着了冷屁股”之感?
袁世凯自然有他的难处。其早期函牍主要是家信,是他“亲自”写的,自然是极少用到“表情包”。退隐彰德时期,他雇用着一帮幕僚,按理可以在表情达意上精耕细作,其实不然。朝廷向他家派驻了负责监视的专员,其政敌肃亲王善耆也向彰德派去了谍探;袁必须韬光晦迹,写信只说套话,比如“拄丈看山,优游啸詠”之类,以去朝廷疑心。
【编辑: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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