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老县城遗址实花6000万元 暴雨期间日接待超3000人

连日来的大暴雨导致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被淹。
原标题:北川地震遗址保护的理想与现实
遗址保护指挥部称老县城系寄托哀思地非单纯遗址问题,实际使用资金6000万元
每年7月12日,45岁的张一强都会来到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给妻子献上一束白菊。“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以前很喜欢种花。”他说,地震发生前一秒还在家中和说话,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墙压倒。他一直悔恨没能救出妻子。
但这一次,张一强只能把菊花悄悄放在进入老县城的路口处——7月8日开始,持续的暴雨袭击四川,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也遭遇洪灾,最严重时全城绝大部分被淹。
张一强把菊花摆向老县城的方向,默默地抽了一会烟。
此时,网络上一场关于地震遗址存废的争论正愈发激烈。有地质研究学者质疑北川地震遗址的保护价值,认为“遗址被大水淹没,至少几亿人民币打了水漂”、“与其花巨资去维护不如让其消亡”。
“不是该不该保护的问题,而是如何更好保护的问题。”这是绵阳市唐家山堰塞湖治理暨北川老县城保护工作指挥部对废存之争的回答。在他们看来,地震遗址被赋予着“铭记灾难、寄托哀思、凝聚精神”的重大使命,需要永久保存下去。但现实是,由于迟迟无法解决暴雨时期堰塞湖的洪水问题,遗址在一次次的冲刷中正逐渐消亡。
一群守“墓”的人
老县城遗址是北川人寄托情感的地方,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个“公共墓地”。每年约有20万人从北川或绵阳前来祭拜亲人
7月8日下午,北川县曲山镇仁家坪暴雨如注,绵阳市唐家山堰塞湖治理暨北川老县城保护工作指挥部(下称“指挥部”)群众工作部主任白强和同事一直在抢险救灾。“雨水一下子把老县城的导流堤注满,我们全力用沙袋想把水堵住。老百姓都说,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的暴雨了。”
这是仁家坪50年来的最强降雨。数百米之外,北川老县城遗址也正被汹涌的洪水一寸寸淹没。数据显示,9日上午唐家山堰塞湖和北川老县城降雨量高达285毫米,致使唐家山堰塞湖水位抬高8米,洪水将遗址大面积淹没。“老县城绝大部分都泡在水中。”指挥部一名工作人员说。
7月12日,南方日报记者在北川老县城入口处看到,由于北川老县城遗址地处景家山、王家岩包围的低洼地带(当地的说法是“包饺子”),大量的洪水囤积其中,虽然当日雨势已经减小,仍有大片工厂、住宅被洪水淹没,老县城的地标、北川大酒店、钟楼等建筑仍未露踪影。
这样的场景让65岁的北川老人王诗安感到心痛。“我在这个县城里生活了46年,可以说和县城一起长大的。我的很多亲人就长眠在这里,如果家再没有,我以后去哪里找他们?”汶川地震中,王诗安的20多名亲人不幸遇难,由于对老县城念念不忘,他始终无法适应新生活,遂选择了回到老县城守护遗址。
在王诗安眼里,守护遗址近乎神圣。去年3月,退休在家的王诗安来到老县城祭奠亲人,一条“保护遗址就是保护人类自己”的横幅让他感慨不已。“地震的伤害实在太大。人类虽然难以预警,但至少能够从遗址中学到预防的知识,在下一次地震中尽量避免伤亡。”于是他报名参与夜间守护遗址。“我们是一群守墓人。”
坟墓是当地人对老县城遗址的普遍说法。即使迄今老县城遗址已经免费接待社会公众360万人次参观纪念,但张一强每次来老县城都有一种上坟的感觉,“看看以前和孩子妈妈在一起的日子。”
接待参观公众的工作人员也忌讳称参观人员为“游客”,“老百姓完全不能接受‘游客’的说法,这就是他们家的祖坟。”
王诗安说,每年清明、“5·12”、“鬼节”、春节或者是某遇难者的生日,大批的本地人前来老县城祭拜亲人,但他也同时发现,每年前来祭拜的人逐渐少了,“也许伤口开始慢慢抚平了,适应新的生活了。”
“指挥部”提供的数据显示,每年约有40万人前来祭拜,其中20万人为北川或绵阳本地人。
开始“守墓”后,王诗安每晚通宵巡护老县城,在漆黑寂静的县城里一遍又一遍地走。“突然哪里风吹得哐当一声,同事们就怕得要死,我却很坦然。我跟他们说,都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有什么好怕的呢。”
时间的流逝,加上洪水的不时洗刷,王诗安对遗址区原貌的改变尤其敏感。“草长得特别凶,楼也变得越来越脆弱,经常需要用竹子去支撑,原来信用合作社大厦有一座钟楼,地震时指针就停留在14点28分,但慢慢地钟架生锈坍塌了。要保护好遗址啊。”老人的言语里充满了惋惜。
在“指挥部”副指挥长刘强看来,王诗安和老县城血脉相连的大爱尤其让人动容,这也是很多北川人具备的品质。“老县城遗址就是北川人寄托情感的地方,这就是个公共墓地。如果有家人在地震中遇难的话,他会要求把这个遗址废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