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母亲

　　碧峰

　　一场疫情，断了回家的路。

　　最挂念的是母亲。自前年父亲走后，母亲一人独守在那依恋的房子里。

　　那是蔡甸永安中心小学西墙边的一栋房子，名叫雷家冲10号，母亲住在二楼。客厅东一面宽大的窗子，不仅能把阳光拥入怀抱，而且总能把学校师生鲜活的风景尽收眼里。窗下是一条人来人往的小马路，拖一把扶手摸得油亮的木椅坐在窗前，不啻为一种安逸的享受。

　　平素，母亲每天都要在集市溜达两遍，早晚就爱坐在学校门前的石凳上，看孩子上学，看大妈跳舞。自去年四月不小心摔断股骨置换股关节后，母亲变得异常小心，再也不敢轻易下楼，就在窗前晒太阳，在宽大的客厅来回行走，与窗下的熟人拉家常，看学校里活蹦乱跳的孩子，听琅琅的书音和嘹亮的歌声……况且，就住在附近的大哥大姐、大妹小妹及一排外孙，穿梭般地常来看望照顾她，她是一点也不孤独寂寞的。

　　而此时，千路封堵，万人停走，连最常去的大妹也说管得严去不了，只有每天电话联系了。回不了乡到不了家，电话就成了我孝敬关注母亲的唯一纽带。

　　每次，电话里的母亲都会传来洪亮的声音：好得很，不用担心！吃的喝的多得不得了，都把冰箱塞满了！晓得不下楼，看电视，晒太阳，在客厅溜达，一天一哈就过了！

　　我晓得，母亲平时可没有这股中气，向来是柔声细语，慈祥温暖得如春风化雨。这会儿装腔作势，提高八度的嗓音，怕的是说得绵软了，我们儿女担心她精神差或是生病了。

　　唉，母亲，为了我们的安心，难得您的一片苦心！

　　我知道，母亲经历了衣食匮乏的时代，现在总是把柴米油盐打理得多多的，两三个月不出门也够吃的，更何况，恰逢春节，母亲的腊货也置办了不少，年前她还在电话里说，为我和小弟腌制了腊鱼，待春节回家时带走。可这病毒的阻扰，我们怎能成行？

　　在电话里，我反复嘱咐母亲，不要下楼，这把年纪不能感染。母亲说：“我天天看电视，都晓得。在这个时候，不能给政府添麻烦，不能给社会添堵。”

　　在电话里，我反复对母亲说，冷了一定要开空调，千万不要让那条病腿冻着。母亲却说：“我自己会护理。上床前用热水泡泡脚，你们拿来的暖手宝，我每天晚上都放两个在被窝里，暖和得很，不花那个冤枉钱。”

　　唉，母亲，您一生节俭而坚强，想的总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电话里的母亲常把我们的关心问候加倍地还给我们，没有一次不念叨，嘱咐她的儿孙要小心防护病毒，宅在家中就是“功德无量”，为政府分忧，为社会帮忙！

　　武汉是英雄的城市，武汉人民是英雄的人民。我的母亲，88岁高龄的母亲，在疫情灾难当头，孤身一人独守一方小天地，不出门一步，不抱怨一声，坚守一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一个人自生自理，不去劳累任何一个亲人，不给社区社会添一分堵，心念儿孙平安，众生安宁，岁月静好，这些，算不算得上也是一位英雄呢？

　　“春分雨脚落无声，柳岸斜风带客归”。当我走出那觉得如闭了半个世纪的楼道时，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兴奋。外面的阳光好亮，让我只能眯眼看人间风景。小区的草已茂，树已绿，花已红，春天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到，人间依然还是那股烟火味，还是那份祥和与美好。这时，我又想起亲爱的母亲，拿出手机把这份感受说给母亲听。母亲说，大哥刚才送菜薹来了，说油菜花都开了。

　　是啊，油菜花开，绿已繁盛，我们离疫情的结束还会远吗？

　　【编辑：付豪】